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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13:18 作者: 黑糖茉莉奶茶
山南東道距離長安可不遠。
馬車內一片寂靜,車軲轆聲碾過黃泥路,發出咯吱的沉重聲,秋日絢爛的光透過雪白細密的蛟紗晃晃悠悠地落到車內,暈開一片片光亮。
「不知江南如今是什麼情形。」溫歸遠喃喃說道。
大昇鹽池以東南一代居多,其中江南東道因為有十二個州靠海靠湖,鹽池眾多,有鹽庫之稱,大昇官鹽十之**出自江南。
「娘娘,張將軍派人來詢問,大概天黑前能進入淮南道,娘娘是想要一鼓作氣趕在城門落鑰時入安州,還是晚上早些在野外休息,明日一大早在入安州。」
門口,紅玉脆生生地問著。
路杳杳扭頭看向溫歸遠。
溫歸遠無聲地張張嘴,比了個口吻——連夜。
張懷收到太子妃的口信,一拍手,鬆了一口氣:「連夜好,果然是路相教出來的太子妃。」
他下令疾行後,這隊長長的東宮隊伍立馬加快了速度,塵土飛揚,驚起了林中無數鳥雀。
眾人終於在日落之前趕到安州——安州位於山南東道和淮南道的交接州,底下州縣眾多,是一座讓他們從陸改走水路的河道大州,他們的目的地雲夢便是在安州之內。
安州太守雲守道早早就收到消息,穿著紫色官袍,蹬著黑色方頭皂靴,收拾成了斯斯文文的文官模樣。他帶著一干人站在城門口,一見到遠遠豎起的東宮旗幟,便露出諂媚的笑來。
「下官拜見太子妃娘娘。」他剛一看到鳳輦就立馬帶著屬下高聲唱和著,借著秋風傳到路杳杳耳邊。
「雲守道士出了名的牆頭草,極愛揣摩上位人心思,在朝中乃是中立派,不過能穩坐一州太守也不一般。」溫歸遠平靜的和人講著此人的性格愛好,「我們此番就是在雲氏祖籍所在的雲夢縣登船,順著長江,直接前往江南東道杭州,此人還是不要得罪。」
「他說什麼你且都聽著,必要時賞些玉石即可,不要多話。」馬車停下時,他堪堪交代完,就把紗帽帶上。
馬車外,傳來雲守道熱烈又不失恭敬的聲音:「恭迎太子妃娘娘,下官已經安排好驛站了,恭請娘娘入住。」
他態度放得極低,卻也難得不讓人心生厭惡或者看輕。
路杳杳驚訝地眨眨眼,被溫歸遠推了推手,這才笑說道:「有勞雲太守了。」
「不敢當不敢當。」即便路杳杳聲音柔媚而溫和,雲守道依舊不敢鬆懈,甚至最後親自帶人去了驛館。
「這位是?」他頗為驚疑地看著面前身量異常高挑,頭戴面紗的女子。
一側的綠腰笑說道:「可是陪了娘娘一路的人,與我們的房間安排在一起即可。」
她說的隱晦又略帶深意,路杳杳也是笑臉盈盈,對著那女子頗為親昵,頓時讓這位奇怪的女子身上朦朧上一層白紗。
雲守道心中一驚,眼珠子轉了一會兒,立馬同樣殷勤地把兩人一起迎了進去,甚至在路杳杳邊上的屋子上重新開了一間上房,左一口秀娘子,右一口小貴人,言語態度殷勤至極。
路杳杳一入內,立馬指著溫歸遠,無聲地彎腰笑了起來。
溫歸遠掀了頭上的紗帽,把笑得直不起腰的人抱在懷中,無奈說道:「很好笑嗎?」
「這也太會拍馬屁了。」她整個人趴在他肩膀上,笑得眼角都滲出水漬來,「我看他還想送你進房間。」
其實雲守道能坐到這個位置,未必如此不知趣,只是秀娘這人出現的太過突兀但又太過大方,太子妃隊伍內的人對此都視而不見。
那層薄薄的面紗就成了吊在她心尖的那根羽毛,癢的他抓耳撓腮。
「過幾日,太子車輦不會也要從水路去江南吧。」路杳杳被人抱著送到床上,笑問道,「你看他今日離你這麼近,時不時在探你,而且你的替身和你身形相似,我看雲守道是個眼毒的,萬一腦袋一靈光。」
她又笑了笑,幸災樂禍的樣子。
溫歸遠搖搖頭:「旭日會直接走陸路,避開淮南道,不會和我們撞上的。」
「不會露餡。」他低頭,吻了吻面前因為笑得眉眼彎彎而顫巍巍的紅色淚痣上,隨後把她餘下隔岸觀火的話都吞了進去。
等兩人再一次攜手下樓準備出門遊玩的時候,雲守道已經換了身常服,熱情說道:「下官已經在縣中酒樓備下薄宴,還請娘娘賞臉一敘。」
路杳杳原本是聽說今日是安州難得的三節龍跳鼓節,這才打算去外面見識見識的,不料還未出門就被人攔了下來,臉上笑意不由微微斂下。
一直低眉的溫歸遠突然抬眉透過白紗掃了一眼殷勤的雲守道。
雲守道穿著藏青色圓領袍,腰帶白玉金鉤,身形矮小敦實,面容卻是極為白皙,臉上常年帶笑,便留下兩道深深的痕跡,看上去無害又憨厚。
雲家背靠安州數百條河流,祖上靠河運起家,哪怕如今披上讀書人的斯文外表,卻還是能在不經意間露出一點精悍匪氣。
路杳杳感覺自己的手被人輕輕捏了一下,到嘴邊的拒絕話立馬就咽了下去,臉上露出溫和得體的笑來:「自然。」
雲守道臉上一喜,不由搓了搓手,興奮說道:「多謝娘娘賞臉。」
誰知路杳杳依舊站在原地不動,水潤杏眼在跳動的燭光下熠熠生光。
「這一路車馬勞頓,都虧了張將軍和陽率衛保護,今日索性借了雲太守的局,不如一同設宴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