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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12:16 作者: 一七令
    他們離開之後,沈元景看著一片愁苦的村中百姓,更加堅定了早些回去的決心。只有早點回到京城,才能將這些庫里繩之以法。

    倘若他繼續留下,除了心中憋悶再不能做別的事。

    家中損失了不少糧食,孫大娘興致也不高,強撐著將他們送出了村口之後,便回去收拾家中的一片狼藉了。

    再多的離愁別緒被這些人一攪和也都散盡了。

    走過幾步,沈元景回頭看了一眼。

    顧准問他:「在看什麼?」

    「沒什麼,只是心中有些許沉重。」

    顧准估摸著這傢伙應該也是個不懂人情世故,不知世事險惡的富貴公子,如若不然也不至於被這些事情給影響到。

    吉祥知道自家公子不好受,便憤憤不平地罵了起來:「那些官差實在是可惡,跟一窩強盜似的,我不信這邊的知縣真就這麼蠻橫霸道,連他們僅有的糧食都要搜刮。」

    顧准笑了笑,這又是一個天真的呆瓜呢:「你以為官府為何不管?」

    吉祥愣住了。

    顧准冷笑:「不過都是沆瀣一氣的蛀蟲罷了。」

    沈元景聽著心裡更是難受,感慨不已:「原先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如今看來,我不能的事情還有許多。」

    「好生奇怪,我你怎麼會覺得自己無所謂?」

    沈元景沉默了。

    路還很長,少說也要走兩個時辰才能到縣城,顧准偶爾跟沈元景搭搭話,如此才避免了旅途無趣。只是沈元景因為方才那件事情興致一直不怎麼高,有些時候說著說著就停下來了,自己蹙著眉頭想起了別的。

    顧准也不逼他,他願意想就讓他想,反正也想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沈元景不說話,顧准也有一下沒一下地深思起來。

    他開始想的是,這情況鹽官縣有沒有?應當也是有的,只是因為他師父御下嚴格,所以並沒有多少人敢頂風作案。那倘若有朝一日他師父並不在鹽官縣任知縣呢,這些不好的風氣是不是又和席捲而來?

    多半是會的,趨利是人的天性。

    若是權力得不到制約的話,就會滋生腐敗,哪怕手握這份權利的只是個小小的皂吏,哪怕他們連正兒八經的官職都沒有,可不是沒有人制約他們,依舊能危害一方。他們的稅法改革能夠進展的如火如荼,其實也是多虧了手底下的人行事有方,可他若有朝一日,這些人也不服管教了呢?

    到那時他們變的這些法,真的能夠施恩百姓嗎?

    顧准覺得懸。

    等到了那時,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剝削百姓罷了。收稅這件事情從根本上就是無解的問題,朝廷總想著多徵收一些稅,而百姓只擔心如何減少自己的損失。兩邊的立場對立,就永遠都不可能達成共識。而作為普通百姓,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

    所以他們拼盡全力,其實也不過就是幫著朝廷欺壓,此事仿佛無解。

    系統冒了頭:「其實是能解決的。」

    「如何解決。」

    「你自己去想,我才不會告訴你。」

    顧准低低一笑。

    看來系統變精了。不過,顧准隱隱覺得,他們變的不應該只是法,而是整個官僚體系,也不知他想的到底對不對。沒有人給他解答,只是顧准仍然執著地認為,根本的東西不變,這些表面的東西便是變得再好那也無濟於事。

    因為治標不治本。

    顧准與沈元景兩個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凝重,看得吉祥後面都不敢出聲打擾了。

    好在天黑之前三人終於到了縣城。

    此處是台州治下的下縣城,名叫登凰縣。縣城不大,可進城之後三人卻發現縣城裡頭人還是挺多的,街上人流如潮,好不熱鬧。

    這是熱鬧是別人的,三個人身上連一個子兒都沒有,只能先找個地方把他們今天晚上的住宿錢給賺到。

    顧准別的不行,書畫卻絕對拿得出手。

    他直接打聽了縣城最大的一家書肆所在,而後便領著沈元景倆人,志得意滿地進了書肆。

    「顧兄是要賣字還是賣畫?」

    「兩者都賣不行嗎?」

    顧准闊步向前,見了書肆掌柜的之後便同他商討起來。大概顧準的臉頗具迷惑性,掌柜的看到他之後竟然真的讓他嘗試一下。

    他們書肆雖然書多,但是邊上也掛著幾幅字畫,只是不好賣,很少有人願意花大價錢來買。

    顧准躊躇了片刻,忽然靈光一動,於是俯下身作起了畫。

    他畫得認真,沈元景並沒有去別處,一直在他身後看著。沈元景也是丹青好手,從顧准運筆的姿勢便能看出他是精於此道的。

    結果也沒有叫他失望,待顧准作完了畫,邊上的掌柜的看著也嘖嘖稱奇,拿在手中許久不曾放下。

    「這觀音像畫的也太神了,就像是真的似的。」

    這幅畫若是掛在書肆裡頭,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會被人搶走。

    顧准換了筆,又寫了一首詩。

    他已經許久沒有練字了,手藝有些生疏,不過看著仍然是好看的,賞心悅目。

    沈元景也是微微頷首,心中斷定顧兄定是胸有丘壑之人。若他不是在此時結識顧兄就好了,倘若是在京城,也不會委屈顧兄一路跟著他吃苦。

    「這字也好,字畫我都要了,這樣吧,二兩買斷,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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