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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09:28 作者: 瀟湘碧影
    羅衣挺著肚子,壓根就懶的動彈:「不去,有什麼好看的?這會兒桃花沒開呢。」

    「好看的,跟我來便是。」

    羅衣被容儀磨的沒辦法,只好跟著出門。綏寧是塊高地,田比城矮的情況到處都是。容儀領著羅衣走到城邊,居高臨下的看著滿目的梯田。羅衣霎時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

    梯田裡滿滿都是紫雲英!遠遠望去如同一片雲霞。哪有想像中的初春那種帶著點荒涼的氣質?

    饒有興致的慢慢走到田邊,蹲在田埂上仔細觀察。在紫色的小花在微風中搖曳,充滿了生機。

    此情此景,連容儀都忍不住想起一句話:「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羅衣大笑:「是陌下花開吧?」

    「哎,念詩念的是意境!你管我陌上還是陌下?這風景不錯吧!」

    羅衣重重的點頭:「沒想到啊!田裡居然能長出這樣漂亮的野花。」

    容儀終於逮到一次笑老婆的機會了,叉腰哈哈大笑:「你不知道吧?這是種的!哪來的野花?野花能別處不長,專長田裡頭?」

    羅衣囧了一下:「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哈哈,惱羞成怒了?媳婦兒,你也有今天?」

    羅衣伸腳一踩,痛的容儀慘叫一聲雙手抱腳起一隻腳,金雞獨立跳:「還是這麼潑辣!」

    「太爺,注意形象呀。」

    容儀咬牙切齒:「等你生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羅衣也叉腰:「快說吧,吊胃口呢。」

    容儀道:「太太,形象呀!……哎哎!我說,我說。紫雲英肥田的啦,冬天你不是還可惜地里什麼都沒種,盡長草了麼?那就是紫雲英。上頭的青苗是餵豬的好材料,還可以儲存起來。下面一點點可以肥田。這些老百姓,一個字也不認得,難為有這樣的發現。」

    羅衣撲哧一笑:「沒準是他們祖上讀書人發現的呢。」

    容儀道:「說不過你,反正你是萬物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李時珍要不識字,也寫不出本草綱目了。」

    「好好,讀書好,明兒我就去開一學堂,當先生去。」

    羅衣鄙視:「在其位謀其政!」

    容儀直翻個白眼:「怎麼說都是你有理。那邊有放蜂的老農,我們提一提紫雲英蜜回去!到了這裡,別的不說,連糖也不用了。竟四季都是蜂蜜呢。有人養的,也有山里采的。」

    「又胡說了。」羅衣道:「雞蛋能放糖蒸,也能放蜂蜜蒸不成?仔細中毒。」

    「還有這種說法?哪見到的?」

    「忘了,就記得能中毒了。」到底哪裡看過來著?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呢?靠,還真忘了!

    「……」

    兩口子真就跑去放蜂的老農那裡買蜂蜜。這裡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販賣品,典型的自給自足經濟。農民看來也不是很值錢,哪裡肯收縣太爺的錢?容儀和羅衣有些後悔,早知道該使人來買。自古民就怕見官,看到他們還不定怎麼緊張呢。做壞事的兩口子遁走……

    拎著蜂蜜走在田間小路上,羅衣走的極穩,根本不用人扶。不過小道只能走一個人,遂兩人一前一後慢慢走著。及至走出田埂,踏上竹橋時。容儀見羅衣為出門踏青特意換的帶著少許苗族風味的青色襖裙。忽然大聲唱道:「嘿~~隔河望見妹穿青,人無言語水無聲,打個岩石試深淺,唱支山歌試妹心。②」

    羅衣的血轟的一下直衝臉頰,就算活了兩輩子,那也頂不住人當眾表白啊!周圍干農活的村民聽見縣太爺用極不標準的苗語對著孺人唱歌,有腦子都知道是情歌啦,霎時發出善意的鬨笑。甚至有幾個手舞足蹈的喊:「太爺!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容儀笑道:「我就會這一首。」

    橋底下馬上就有一男聲唱到:「十八妹妹我的人,好久沒登妹的門,今見妹妹洗衣裳,哥要來幫妹滴忙。」

    對岸的女聲嬌叱一聲,還未回唱,就聽不遠處一大嗓門唱起來:「小溪流水流的長哦~~流來流去歸大江喲~~~哦,咱在江邊哦呀問下妹喲~~九個妹妹有幾個郎哎~~~哦喝~~哦喝~~」唱完之後,還蹲下一揮手,掀起一道水花直潑在對岸姑娘們的身上。

    姑娘們們也不示弱,齊聲唱道:「隔河看郎看不准吶~~心想過河喲怕水深啊~~變個岩鷹又無翅咧~~變個鯉魚又無鱗喲~~~」

    而後,此起彼伏的歌聲響遍田間。容儀早已追上羅衣:「掉歌能儷曲,墨客競分題。盛唐氣魄,我們如今能見著一半,也不枉此生。娘子以為何?」

    羅衣回眸一笑:「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便閉嘴不言,只管看著容儀笑。

    容儀輕笑,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建,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我也願與你生生世世在一起,永不分離。

    作者有話要說:①:蕨粑,葛根做的糍粑。粗糧的一種,青黃不接時的主食。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②:苗語「聲」發「興」音。

    84上巳

    容儀牽著羅衣的手,在歡快的聲聲情歌種,慢慢走過竹橋,走向回家的路。羅衣忽然有一種戀愛的感覺。那個屬於她的時代,青年男女也是這麼手牽著手走過大街小巷,甚至走完自己的一生。而在這個閉塞的時代,在她們這種家族,無疑是驚世駭俗。

    羅衣的心裡生出一絲慶幸,慶幸容儀從來不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或許不會做那麼多烏糟事,或許日後可以高官厚祿。可是她只要一想,哪怕是溫柔和氣猶如春風拂面的范姐夫,也會被框在世俗的條條框框裡。而此時的世俗,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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