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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09:28 作者: 瀟湘碧影
眾人各懷心思,憐憫的、痛心的、裝表面功夫的,無一不是緊緊的崩著跟弦。說不得哪時就「啪」的一聲斷了!羅衣的精神異常亢奮,她知道這是因為過於緊張。已經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即使不到她輪班也睡不著。與錦繡同睡在黃氏旁邊的屋裡,兩個人接連著翻來覆去,又相互影響,更是沒法休息。羅衣只好抱著被子跑到塌上去睡,結果也好不到哪裡去。這是她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以往的歲月里,最多也就聽到誰誰家的老人沒了,再有就遠遠的看過幾次別人辦喪事。
她不知道面對臨死的人,會有如此強烈的壓抑,空間都扭曲了似的!讓她胸口如同堵著棉花,喘不過氣來。看著黃氏咳血、盜汗,一個人居然可以瘦成那樣!!就好像那燈里的油,慢慢的、慢慢的、熬的、越來越少……直至消失不見。有時候羅衣想,這麼艱難的熬著,還不如……死了……
「姑娘!」乳母楊氏輕輕叫了句。
羅衣一個激靈睜開眼:「何事?」
「太太有請!」
羅衣咯噔了一下,翻身就起來,沒想到眼前一黑!楊媽媽用力扶住:「姑娘!」
「我沒事!」羅衣晃晃頭,強行把自己甩醒。看著頭髮還凌亂的錦繡疾行,也扶著楊媽媽出去了。
黃氏如幾天前一樣靠在床頭,吃力的睜眼、又閉上,慢慢的呼吸著。想到還有事情沒有交代,強撐著一口一口吃著段媽媽手中的參湯。不想,才喝了幾口,又昏了過去。時間仿佛靜止下來。
羅衣看著外面的天空,逐漸露出魚肚白,身體已經凍的沒有知覺。清晨解除宵禁的鼓聲,一下、一下,敲在心頭。
黃氏娘家人已齊齊趕到,屋子裡滿滿都是人。黃氏才慢慢的再次睜眼。這一次卻說不出話來,顫巍巍的指著桌上的梳妝匣。段媽媽迅速的拿過來打開,只見匣內三個信封,分別寫著紹熙、錦繡、羅衣。眾人便知是她的嫁妝分配了。
黃氏大大的喘了兩口氣,看了看二老爺,又突然伸手抓住紹熙的手,嘶啞且艱難的喊:「妹……妹……」隨即雙眼一睜,斷了氣,手卻還指著錦繡和羅衣所在的方向。
羅衣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就跪在床前,喉嚨里,卡的一個字也發不出來。她曾經以為嫡母這種生物,就是為了虐待庶女而存在的;曾經以為再好的嫡母,也不過是面子情;曾經以為,作為二房的唯一庶出,她就是嫡母的眼中釘肉中刺!即使後來因黃氏的細心教導漸漸放開心扉,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感情也是有限,更多的是對嫡母的敬意和感激,以及……對失去庇護的彷徨。她從沒想過黃氏是這麼善良的一個人,從沒想過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惦記著她!那天留給她的那番批評,也成了她來到這個世界,最美最好的詞彙。
羅衣用只有自己才聽得到聲音輕輕的喚了一句:「母親……」,而後哇的大哭起來。這一聲悲泣,如同被啟動的開關,二房院內頓時哭作一團。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只感覺一雙有力的手將自己托起、放下。隱約見到錦繡淺綠色的袖子,安心的暈了過去。
8、遺產 ...
羅衣發起了高燒!原本因落水沒有徹底康復的身體,在一連串的打擊之下終於崩潰。當然傷心只是一方面,經歷了種種,對嫡母的尊重與敬愛已經上升到一個難以形容的高度,但那畢竟不是生養她二十年的親媽。大概就像親姑姑,夠慈愛夠溫柔,出什麼事會很難過,哭的撕心裂肺,但絕對不可能像錦繡那樣傷痛欲絕。因此,羅衣重病的根本原因在於累的。從穿過來開始,竟然只過了幾天好日子,即剛過來認為自己是嫡女的那幾天。那時候想著隨便整整,無論何時,自己的親媽總不願意相信女兒消失,只要她不抽風抽到造反,也不可能被當怪物燒了,所以根本不急,再者也想著是不是能回去。雖說照小說的經驗來看,百分百沒有可能,當然如果趕上四四八八另當別論。
隨後,古代的日子還沒開始適應,嫡母就病了。侍疾,那絕對是頂頂辛苦的事。雖然有丫頭婆子,但錦繡惦記著親娘,凡是必經手。羅衣就被引導的,壓根忘不知道可以交給別人= =|||。何況在現代,家庭條件說起來都很好了,但也沒好到在大學外買個房子再請個保姆啥的,所以日常洗個衣服鋪個被子,用電飯煲偷著燉點東西,自力更生慣了,僕人也就被華麗麗的浮雲鳥。當然看在眾人眼裡,簡直對黃氏的崇拜又提高了一個境界,特別是羅衣這廝對張姨娘有些若有若無的愧疚,不免有點躲,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更是覺得黃氏有手段。反過來,不免讓紹熙錦繡有些心疼,人心向善,很多時候只要有一方遞出橄欖枝,另一方就會接地好好的。你對我母親真,我自然也待你真,何況禮法教導下,他們本就是親親的兄妹三人,這下一折騰,紹熙和錦繡算是徹底拋開了羅衣與他們不同母的事實。
于氏是個識時務的,加足馬力,一面為羅衣尋醫問藥,一面另人緊盯著一臉灰白、默然跪在靈前的錦繡。事情都是這樣,只要你做了,或多或少總會讓人感覺到。比如紹熙就暗自點頭——這個媳婦賢惠,不愧是翰林家的家教。日後必得敬重些,幾個從小伴大的丫頭,恩……尋個日子打發了吧。
待到羅衣起來,已經過了頭七。晃悠悠的走到靈前磕頭,看到哀哀欲絕的錦繡,也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