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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08:47 作者: 兮光
    青菀鬆了口氣,她的兒子親她,威脅這小子不外傳就好。

    一個圓滾滾的頭湊了過來,混合了糙藥與茉莉清香的氣味盈滿空氣。「你竟然偷窺染叔,我要向爹告狀!」

    青菀一下子來氣,揪著他腰帶拎了起來。正欲大罵,餘光一瞥,不遠處竟然輕飄飄的站著一人,實在讓她心驚膽戰。就算面對猛獸惡鬼,她也不見得能這般窩囊。別看丁煬是從她的肚裡跑出來,她有絕對的權利既打且罵,但在他面前還是乖乖當個心慈手軟的良母最為穩妥。放下丁煬,乖乖的站好了,道:「趙叔好。」

    此人萬萬惹不得。藥師谷出了名的護短狂魔,身上嚇死人的頭銜一大把,只要是他的人,哪怕血緣至親也不能說打就打、說罵就罵。

    罌粟也看過來,一見來的恰是不久前才救了她的人,笑著起身,隨青菀招呼一聲「趙叔好」。

    此人走近,目不轉睛的盯著罌粟,道:「你是韓三葉的弟子?」

    罌粟雖有疑慮,仍笑道:「正是。」

    「你叫什麼?」

    「罌粟。」

    「哦?」他挑了挑眉,忽而在罌粟面前拂過一袖。罌粟心下恐慌,想退卻也來不及,索性一動不動。他的攻速實在太快,眨眼間出手又收勢,一臉清高的站著,道:「尚可,有幾分他的風骨。卻不知,學得他幾分功夫?」

    一語畢,他又出手,挾帶一股子意欲取人性命的戾氣。罌粟急退,使出渾身解數。就在她快要招架不住準備呼救,他又忽然停下,衣袍紛飛獵獵作響。負手而立,風雨欲來。

    「不及他十分之一,庸人罷了。」

    罌粟氣惱。饒是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下他身為長輩卻如此不懂禮貌。欲大聲斥責,卻又見他人影一晃,罌粟忽然頭暈眼花,天旋地轉。天地間的一切都變了顏色,換了形狀,大片大片的扭曲色塊彼此互相侵蝕,千奇百怪、千變萬化。

    驀地傳來一句話,似近在咫尺的雷霆震耳欲聾,又似遠在天邊的呢喃根本聽不清楚。

    「有你為徒,真乃他的恥辱,奇恥大辱!」

    白染掠身而來,攙住東倒西歪的罌粟。聽見丁煬說話之後,他便抬頭一看究竟,驚見那紅衣似火的身影自然驚喜萬分。之所以沒有及時現身,而是選擇靜待片刻,正是想一看趙叔對罌粟的態度。趙叔與罌粟的師父毒王是為舊識,由他對罌粟的態度可大約猜測他對毒王的態度。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趙叔。」白染昂然站著,僅僅招呼一句便不說話,態度之強硬卻表達的很明確。

    「哼,煬兒,我們走!」

    丁煬癟了癟嘴,先跑到白染跟前,從袖裡摸出一瓶藥來,打開塞子湊到罌粟鼻下停頓片刻。「這是解藥,小小的迷魂散,不一會兒就好了。我師父只想試一下她的底細,誰知她……」這麼沒用。

    安撫了一臉慌張的親娘之後,他便蹦蹦跳跳的追師父。師父生氣了,必然教他一些奇奇怪怪的好玩東西。

    正如丁煬所言,罌粟很快醒來,也就一盞茶的光景。

    「好丟臉,我又給師父丟臉。」罌粟掩面嘆息。對面坐著白染,身邊坐著青菀,她最不願便是當著他們的面兒出醜。

    「趙叔是前輩,失手給他不算什麼。」白染笑道:「在他手裡吃過虧的人,可比比皆是。」

    罌粟胡亂的喝一杯茶順氣,問:「他是誰?」

    「趙叔本名趙昱崧,是當朝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趙叔他厭惡深宮內院的明爭暗鬥,十三歲的時候就一人一劍的闖蕩江湖。十六歲那年,他偶遇我遊方濟世的三叔公,並拜三叔公為師學醫,出師之後外出雲遊遇上你師父,兩人一度推心置腹,後來不知怎麼分手,趙叔決意終身隱居藥師谷,與前塵過往一刀兩斷。」

    「他與我師父為友?」罌粟疑惑,「為何對我如此?」

    白染道:「他在試你,探一探你的底。」忽然一笑,「我可以斷定,他對你師父沒半點怨言,反而非常關心,以至於對你過於嚴苛。」毒王死訊,趙叔已從旁人口中得知,否則他根本不會為了毒王弟子出面。

    罌粟又想了想。師父不常與她提及外面的人或事,比如衛楚的師父,她便根本不知世上有個毒手對師父一念執著。這個身份尊貴的趙姓朋友,師父也從未提及,她只記得師父在江南遇上一人,先為友後為敵。

    「他,與江南有沒有關係?」

    白染道:「趙叔來藥師谷前待的地方,正是江南。他喜歡江南的煙雨,喜歡江南的畫橋柳眠,更喜歡江南的絲竹小調。」

    「原來,我對江南的成見,竟來源於他!」

    白染憶起她說過的不喜歡江南。怪不得從未到過江南便斷言不喜歡江南,原來並非為她,而是為了他的師父。對她師父而言,江南正是個傷心地,正如誰也不敢在趙叔面前提及江南二字。

    趙昱崧與韓三葉,相識於江南,相恨於江南。原因自然是有原因,只是暫時他還捉摸不出。

    人道是英雄惜英雄,他們二人都是那時江湖的佼佼者,既然許了生死做了刎頸之交,便不可能隨隨便便的一刀兩斷,一定發生了什麼令人聞之色變的大事。

    ☆、第二十四章

    罌粟還沒準備好向白染坦白,她打算先與溯煙談過之後再定方案。事到如今,唯有一點最是篤定,不管怎樣,她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溯煙欺負他,該說的話必須在趕在婚禮之前挑明。

    卻可惜,也是罌粟的疏忽,依照傳統的婚俗,新郎新娘在婚禮之前必須分開獨處,各回各家的待著。因此,溯煙並不在藥師谷,罌粟想談事情根本就來錯了地方。

    溯煙生於江北望族,祖爺爺林長胤隨開國皇帝鞍前馬後的奔波,官拜二品大將。到她這一輩已經是第五代,天下太平了多年,掙不到軍功的武將便被九重宮闕的帝王日益疏遠,也就沒了當初的如日中天。不過,越是這樣的家族,越喜歡守規矩講排場,他們甚至都等不及溯煙完全康復便將她接回家中待嫁。

    婚期定在六月初六,還有十一天。罌粟親口問的,白染親口答的,絲毫錯不了。她在得知這個日子後,專程讓青菀幫她弄到一本老黃曆,到手之後立刻翻到下月初六那一頁,對著「諸事皆宜」四個字茫然若失。

    諸事皆宜!

    罌粟失魂落魄的笑,心想成親這樣重要的日子,必然要選個黃道吉日,始料不及是那天竟也是個適合死心的黃道吉日,老天爺待她還真是好的沒話說。

    擇日不如撞日,就那天了,狠狠的猛灌幾壇酒,狠狠的向新人道喜,狠狠大醉一場,哪怕是忍不住了耍酒瘋狠狠的大哭大鬧一場,也都大吉大利。

    罌粟最後還是落腳在了白染那裡。避之不及與求之不得兩種情緒,各自沙場點兵在她心裡拼殺,所到之處血流成河。

    如果可以,她必定拼命逃避這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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