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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1:08:54 作者: 莫知薇
那獄差這才對著門外的獄差揮了下手,喊道:「放進來吧。」
徐氏和僕婦趕緊提著東西追了上來。
一入地牢,一股子十分難聞的潮濕霉臭的血腥氣,頓時撲面而來。
拂衣,徐氏主僕趕緊以袖掩住摳鼻,皆被這黑暗的地牢嚇得瑟縮著身子,小心翼翼地前行,唯有寧婉婉面不改色,淡然地像是來過這地牢無數次似的。
畢竟她曾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冷宮裡近三年,這樣的場景對於她而言,實在是太熟悉了。
獄差一直帶著他們下到地下深處的一排重犯牢房前。
陰森森的過道上,無數個枯瘦的手從牢房的柵欄間伸了出來,明知道什麼都抓不住可是還是掙扎著要去抓一抓,喉嚨里有氣無力地喊著「救命,救命啊……」。
嚇得拂衣和徐氏她們險些沒叫起來,戰戰兢兢地擠成一團跟在寧婉婉身後面,直到來到盡頭的一個牢籠前。
林正陽似乎也聽見了動靜,急忙衝過來扒著柱子一看,一見是寧婉婉,又驚又喜地喊了聲:「婉兒?!!」
寧婉婉靜靜地站在牢籠外,目光疏離地看著林正陽。
獄差提醒道:「林正陽是重犯,還未三堂過審,所以談話不得太久。」
拂衣趕緊從身上掏出了一大錠金子悄悄塞進獄差手心裡,「有勞獄差大人了。」
那獄差便接了金子喜滋滋地轉身走了。
林正陽與寧婉婉對視了一番,目光由最初的驚喜漸漸黯成了羞愧頹喪。
徐氏見狀,急切地喚了一聲,「官人。」
林正陽這才留意道徐氏也來了,扯出一抹牽強的笑意道:「你也來了。」
徐氏趕緊轉身從僕婦手上取過包袱走到林正陽面前,將包袱從牢籠的縫隙間往裡面塞,一邊道:「裡面冷,我給老爺帶了一些厚襖子過來。」
林正陽接過包袱低頭看了一眼,內心裡一時五味雜陳的,大抵是沒想到這個平日裡受冷落的妾室,在自己落難之時竟會想著自己,「……你有心了。」
沉默了許久的寧婉婉終於開了口,盯著林正陽質問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自己犯得是什麼罪?」
林正陽緩緩垂下頭,低聲道:「……知道,死罪。」默了一瞬後,他突然抬起頭,看著寧婉婉,一臉絕然道,「不過你們放心,此事乃我林正陽一人做事一人當,絕對不會連累寧府的。」
寧婉婉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地盯著林正陽,氣氛一下沉重地讓人感到有些窒息。
林正陽被寧婉婉盯得頭再也抬不起來了,他知道,他們父女的緣分應該到盡頭了,而他的人生也已經徹底到盡頭了。
罷了罷了,這樣他也算解脫了,他再也不用背著母親臨死前的沉重期望而活了。
「你到底有沒有在乎過我這個女兒?」寧婉婉忽然沖林正陽聲嘶力竭地喊了一句,喊完之後,眼裡嘩啦啦地決了堤。
林正陽抬頭震驚地望著寧婉婉,嘴唇輕顫,「婉兒……」
徐氏主僕也是一臉驚訝地望著寧婉婉。
在她們眼裡,一直覺得寧婉婉對自己的父親林正陽沒什麼感情,態度永遠是冷淡疏離的,若不是因為他們中間被一絲血緣的紐帶糾纏著,估計林正陽在寧婉婉心裡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外人而已。
然而,如今這一聲哭喊,倒讓她們意外發現,原來林正陽在寧婉婉心裡一直是有分量的,而且還是舉足輕重的分量。
也對,哪有親生骨肉不親的,就是打斷骨頭也還連著筋呢。
寧婉婉死死咬著唇,雙眼發紅地盯著林正陽,似有千般怨憤,萬般心痛,諸般渴望無法宣之於口,全都壓抑在喉嚨里的那聲哽咽中。
這時,獄差回來了,在一邊急聲催促道:「時間到了,你們快些走吧。」
「官人,您在裡面可要保重身體啊。」徐氏趕緊抓了抓林正陽的手囑咐道,然後在獄差的逼視中鬆開手低頭率先走了。
寧婉婉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獄差上前一步拱手道:「郡主娘娘請。」
她抬手,將眼淚擦乾,又恢復了一臉疏離的淡漠,轉身走了。
*
出雲苑。
寧婉婉站在廊下,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天色,神情凝重地問拂衣,「第幾日了?」
拂衣道:「第七日了。」自從刑部大牢里回來之後,姑娘每天都會問一句,她知道,姑娘心裡是很擔心老爺的。
「東西都送進去了嗎?」
「姑娘放心,都送進去了。」
回來第二日,寧婉婉就命拂衣準備了一些乾淨的被褥,換洗的衣裳,一些吃食托關係送了進去,林正陽現在還是待審犯,又有官職在身,定罪之前,這些東西倒是還能活動得進去。
如今,這起銅錢走私案已經牽連到了許多官員,有市舶司的,有槯貨務的,有便錢務、交子所、交引庫的。
他們中有人或多或少地跟吳登有著直接交易,而吳登則一口咬定所有的交易都是由林正陽授意,因此林正陽就被推到了這起銅錢走私案的風頭浪尖上,成為祁宋史上少見的巨額銅錢走私案的主犯人員。
由於這起走私案太過轟動,聖人已經親自下旨,由太子司易親自坐鎮,三司會審,最後還將由他親自審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