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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45:27 作者: 11點要睡覺覺
沒有辭藻修飾,卻讓明岱川滿意非常。他點頭應下一聲「好」,繼而將明玥的雙手都放在了周自恆的手裡。
明玥的頭紗,也在此刻,由她的父親,親手,為她蓋上。
輕薄的紅色蓋頭慢慢地遮住她的面龐,她的眼前彌散了一層水霧,透過紗巾,依稀能看到明岱川落下的眼淚,耳中也傳來明岱川的囑咐:「我的女兒,從此,就交給你了,你要……」
明岱川哽咽。他是身經百戰的商人,在各種會議里都能侃侃而談,此時此刻,卻連說一句話,都要再三停頓。
「你要對她好一點,不求一輩子,只求你有生之年……」
周自恆帶著明玥領取結婚證,明岱川沒有嫁女的憂傷;今日領著女兒走出花車,他也沒有太多的擔憂;但當他把紅色的蓋頭放下,女兒的臉孔在紗巾下模糊不清時,他意識到,他是真的,要把女兒交給另外一個人了。
另外一個也愛她的人。
證婚人已經站在了高堂上,武老師頭髮花白,穿著紅色的唐裝,嚴肅的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這是南城一中德高望重的老師,教書育人多年,見證了明玥與周自恆的青春。
「我沒有想到,畢業晚會我吃了你們的喜糖,幾年後,你們又請我來喝喜酒。」武老師比起幾年前老了更多了,但記憶卻沒有衰退,渾濁的眼睛還有矍鑠精光。
他甚至還記得周自恆寫過一篇《明玥,我想對你說》,因為恰好珍藏,逢著婚宴,剛巧能作為賀禮----再沒有什麼比歷經歲月依舊如初的情感更真摯,在場也沒有任何一份禮物能與這篇作文相媲美。
花童捧著紅綢,送上婚戒。
武老師也念起了結婚證詞:「在收到你們證婚的邀請後,其實我想了也寫了很多的文章。」武老師學富五車,文筆不俗,更寫的一手毛筆字,「但我思來想去,覺得再沒有比唐代詩人李白的《長干行》,更能表情達意的了。」
「我在此,就借用這首長詩,作為你們的結婚證詞。」武老師抖了抖袖口,他的身上印著許多喜字,喜慶的紅色唐裝襯得他面色紅潤,而他念詩,也是中氣十足----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十六君遠行,瞿塘灩澦堆。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糙。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一首長詩穿越幾近千年光陰,而朝代變遷,滄海桑田,竟也能符合當下情景。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武老師望著眼前的兩人,沉聲開口:「周自恆,明玥,你們是否願意結為夫妻,從此白頭偕老,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他的話音落地,收到了肯定的回答,也收到了雷鳴般的掌聲。
花童捧上婚戒,當周自恆將新的婚戒戴上明玥手上時,他的手上也戴著一圈指環。
明玥第一次戴上他的求婚戒指,沒有旁人慶賀,第二次帶上鑽戒,只有燈光閃爍,而此時此刻,交換婚戒之後,祝福與恭喜此起彼伏地響起。
明玥的手上塗著明紅的丹蔻,戒指因為承載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意義而閃爍奪目。
周自恆終於忍不住,低頭,抬起她的手指,親吻她的戒指,當著賓客的面恭維她:「姑娘,跟了我,你眼光真好!」
而在此刻,明玥的一滴眼淚,也終於透過頭紗,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這一滴眼淚很熱,如同紅燭落下的蠟水。
周自恆沒有捨得擦去,他就用這隻手執起紅綢,紅綢的另一端被明玥拉著,於燃燒的高燭前,聽人唱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最後一聲拖得老長,隨著音樂落下重音,周自恆終於聽得一句:「送入洞房----」
鞭炮被人點燃,爆竹噼里啪啦慶祝新人禮成,漫天的花雨散落在紅毯上,一路延綿到了新房。
……
明玥從家中出發,才是冬日初陽高掛的正午,而婚禮儀式結束,時間竟已經推進到了暮色四合的傍晚。
天際連綿著桃花色的紅雲,更遼遠一些的地平線上,深沉的夜霧如同烏雲一般瀰漫,而南城萬家燈火已經點燃,秦淮河畔的搖櫓槳聲也順著河水流淌。
儀式之所以盛大,不僅僅因為備受眾人矚目,也因為步驟繁瑣。
因為依循簡易古禮,明玥得以有幸待在新房----情況對周自恆並不公平,即使他迫不及待想要早入洞房,卻仍舊要忍痛離開,強打起笑臉和精神,與前來道喜的叔伯平輩推杯換盞。
周自恆有一個豪氣干雲,白酒一口悶的父親,而他本人的酒量,大概只有指甲蓋那麼大一點。
岑嘉年與薛元駒相當體諒公司老總,以伴郎的身份,接下了幾乎所有的酒杯。
而白楊也難得離開孟芃芃,橫插一腳,替周自恆擋下了零星恭賀。
他一邊喝還一邊說:「老大,當初你在酒吧請我喝了那麼多酒,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他義正言辭,並沒有挾恩圖報的意思,但周自恆其實也不想感謝他----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他會喝上一口酒,之後裝作不勝酒力的模樣,被人送入洞房,然後關上大門,與明玥共度良宵。
但周自恆想像的良宵,直到夜晚九點,宴席盡散,大廳杯盤狼藉時,才終於到來。
新房仍舊以紗幔點綴,通臂巨燭在條案上燃燒,火焰帶來微光,與窗外繁星朗月交相輝映,而大紅繡金喜帳中,明玥安安靜靜地抱著一枚蘋果,裙擺陷入水床之中,零星的碎鑽反she燈火。
房間內靜謐無聲,燭火燃燒帶來馥郁的沉香芬芳。
周自恆看不清明玥的臉,紅色的蓋頭等待著他去揭開。
但只是隱約看到她藏在蕾絲下點的殷紅的朱唇和精緻的下巴,便足夠讓他心猿意馬。
人生有四大喜,周自恆並不知道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時會有如何心緒,但洞房花燭夜卻離他近在咫尺----他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讓他既忐忑,又期待,既緊張,又興奮。
那是一種難言的情愫,情感迫使他甚至忘了拿起秤桿,直接用手撩起了明玥的頭紗。
該怎麼形容他此刻的見聞呢?
周自恆自認大學鑽研圖書,深刻學習語文,已經熟練運用古詩詞彙,也能隨時隨地撩妹,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明玥只是坐在那裡,什麼也不用說,他的一顆心就已經被撩得風生水起了。
明玥是一隻狐狸精,撩人於無形。
偏偏她嫵媚卻不自知,蓋頭落下後,頂著一張清艷的小臉,拉著周自恆的衣袖,欲語還休:「周周……」
她喊周周,源自於幼時喊不出「哥哥」二字,而言語混淆不清,年歲漸長以後,這個稱呼卻也一直沒有改掉。
周自恆喜歡聽她喊「周周」,有種別樣的親密,而她聲音軟糯嬌甜,只是簡單的兩個疊字,卻也像是情人絮語。
但今晚,周自恆不想聽「周周」,他「嗯」了一聲,之後誠懇建議道:「你可以叫我別的。」
他用了一個泛指,但明玥卻聽出他的確切企圖。
她平日裡就非常順從周自恆的安排,而在新婚之夜,她的害羞不能抵擋她的喜悅,於是明玥十分慡快地接下話題,托著自己的臉頰,喊他:「老公。」
她另一隻手貼在裙擺上,絳紅色的婚紗襯得她的手指白皙如玉,一枚婚戒纖細精巧。
周自恆半蹲在她面前,親她的手指:「再喊一聲。」
他的聲音格外低沉,身上還有從宴席帶來的酒氣,整個人宛如一隻深淵惡魔,蠱惑懵懂少女。
明玥就甜甜地再叫了一聲:「我親愛的老公。」
她口中的老公----周自恆低低笑了一聲,掀起了她的裙擺,幫她把高跟鞋脫下來。她的腳趾上也塗了紅色指甲油,襯得腳背雪一樣白皙,周自恆忍不住伸手觸碰。
他的手指指腹帶著薄繭,觸碰為明玥帶來微微的蘇麻,實在是有些癢,明玥「咯咯」笑了起來,足弓繃緊,但她卻沒有把玉足藏起來,反而伸到了他的襯衫邊際,反覆磨蹭。
這是一個充滿暗示性的動作。
白色的襯衫與她的腳上的丹蔻形成鮮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