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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43:11 作者: 溫酒煎茶
孟栩然在她身後伸出手,想扶她一把,卻看薄明煙抬起手指向了門外。
這是在讓她出去。
孟栩然的心臟狠狠地一抽,她深深地呼吸,將手裡的礦泉水擰鬆了蓋子,放置在了盥洗台上,儘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常:
「水放這兒了,有力氣的話洗個澡,睡一覺,我去鋪床,等會兒睡衣給你拿進來。」
薄明煙捂著胃,撥了一下鴨嘴龍頭,潺潺的水聲落在了空寂里。
孟栩然默默地關上了門,她留了個心眼,留了個門縫。
拿好薄明煙的睡衣,孟栩然沒有去鋪床,她抱著睡衣站在門外等了一會,直到聽到了嘩嘩的水聲,推門進去。
氤氳的熱氣里,薄明煙靜靜地站在花灑下,說是洗澡,更像是站在水下發呆。
攀附在雪白脊背上的彼岸花紅得灼眼。
孟栩然垂下眼帘,出去了。
浴室里的水聲隱隱約約傳出來,孟栩然心不在焉地收拾行李,她從行李箱的夾層里拿出了自己的日記本,摟在懷裡。
是因為前幾天薄明煙的自卑,讓她很想將日記給薄明煙看看,所以回家重新收拾行李時,她拿出來放在了行李箱裡。
但現在孟栩然又有點猶豫了,是不是應該等薄明煙狀態好一些再給她看。
她希望這裡面斂藏的秘密對薄明煙來說是歡喜而不是壓力。
片刻後,孟栩然放下日記,拿起了一次性床罩去鋪床。
她時不時會朝衛生間看一眼,留意裡面的情況。
床鋪好後沒多久,薄明煙從衛生間出來了,她的頭髮還是濕的,孟栩然問:「怎麼不吹乾頭髮?」
薄明煙沒有回話,她疲憊至極,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吹乾頭髮了。
進入到一個陌生的環境,竟然才讓她感到有那麼一絲絲的放鬆,至少不會在看到滿地的梧桐絮,又湧出難以言喻的難過情緒。
孟栩然拿來了吹風機,薄明煙倒在床上睜著眼定定地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的頭髮從床沿垂落,被孟栩然撈了起來,小心地兜在懷裡。
「長長了好多。」孟栩然手執著吹風機幫薄明煙吹著頭髮。
她還記得,薄明煙剛回南泉市時,頭髮才過肩,現在已經快到腰了。
薄明煙抿著的唇動了動,默然不語。
吹得差不多了,孟栩然調低檔位才發現薄明煙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呼吸均勻,但眉心是輕皺著的。
孟栩然伸手懸在薄明煙的額頭上方,懸了好一會兒,快要碰觸到薄明煙眉心時又縮了回去,比起撫平薄明煙的眉頭,她更怕弄醒薄明煙。
給薄明煙蓋好被子後,孟栩然收起吹風機,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去酒店樓下的超市買了點吃的。
付錢的時候,她盯著玻璃台下方排列的煙,沒忍住,買了一包。
回到酒店大廳,碰見了徘徊在門口穿著黃色工作服的外賣員,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孟栩然拿出手機接聽後才想起來,她給薄明煙在海市訂了蛋糕。
當初是她提出薄明煙過生日來海市旅遊的,因為海市有個很厲害的翻糖蛋糕師,孟栩然在三個月前就開始排單了,親手繪製了圖樣——
她與薄明煙在中間,旁邊圍著一排排q版小人,有高定組那些人,也有家人,薄明煙的小人偶後面就站著薄偉澤。
中間溝通修改了多次,昨天才做好。
配送蛋糕的外賣員在來的路上與別的車發生了碰撞,蛋糕掉到了地上,孟栩然定的另一款可以吃的彩虹慕斯顏色都融在了一起,邊角也被磕掉了一大塊。
翻糖蛋糕上薄偉澤的小人偶也不知道是不是沒粘牢固,別的都還好好的,只有他掉了下來,小人偶的臉上磕出了明顯的瑕疵。
高大的可以給薄明煙足夠支撐的人,一夕之間,面目全非。
外賣員對著眼睛通紅的孟栩然連聲道歉,孟栩然看著對方髒污的膝蓋,手上蹭破的皮,說不出指責的話來。
她只是不知道這個蛋糕還要不要送給薄明煙了。
不知道該怎麼和薄明煙再說一次,生日快樂了。
她在零點的時候,說過一次,她說:「祝我最愛的滿滿生日快樂。」
可生日這一天的薄明煙,並不快樂。
一點都不快樂。
她的信仰,她所有還算快樂的童年回憶,在生日這天,被林慧心一段又一段殘忍的言語,弄得就像是孟栩然手裡的兩盒蛋糕。
打破了所有美好的表面。
攪了個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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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明煙睡得很不踏實,意識在清醒和混沌里反覆橫跳,就是這樣她還是做了很多很多的夢。
夢裡一家三口第一次去遊樂園,其樂融融,氛圍溫馨。然而拍攝照片後,幫忙拍照的人對著林慧心說:「你丈夫和你女兒的眼睛好漂亮啊。」她清楚地看見林慧心下拉了嘴角。
夢裡薄偉澤第一次帶她去掃墓,她看著墓碑上的照片,詢問薄偉澤:「爸爸,他的眼睛也是彩色的麼?和你一樣麼?」
薄偉澤揉著她的頭,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說:「和你一樣。」
夢裡賀家的門敞開,賀應和賀辰澄從裡面探出身,賀應說:「已經長這麼大了啊。」賀辰澄看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仇人。
夢裡林慧心每每在與她對視時,深深地蹙起眉頭,以一種像是看怪物的眼神看著她,夢裡的林慧心從那時貌美端莊的模樣逐漸衰老,她乾裂的唇一張一合:「而你,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