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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42:10 作者: 吳桑
錦延心中一凜,忙伸手攬住她,扳過她的臉,看著她的雙眼,問:「我不在的這兩個月,可是有什麼事?」
阿寶的手腕被他攥住,動彈不得,只能傻傻地仰臉看著他。
他憔悴了點,一雙眸子清亮如初,只是從前半日不見便會悄悄思念的臉龐,如今看著卻讓人覺得陌生得很,惟有他身上的那股似有若無的藥香味兒卻依舊那般熟悉。
聞著他身上的藥香味兒,塵土味兒,有一剎那,阿寶心中微微地恍惚起來。本來有千言萬語想要質問他,本來想要將他送給她的那些寶貝都摔到他臉上去,本來也以為自己定會對他厭惡至極,今生再不想看見他的臉。可如今他在面前,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時,還是心悸難抑,忽然驚覺自己竟還像從前那樣戀著他。
只是如今心底一半是對他的眷戀,一半是對他的憎恨。那憎恨三番兩次將眷戀壓下,占了上風,在她心內上下翻騰,使得她煎熬不已,使得她幾乎要發狂發癲,想要跑到無人處嚎啕痛哭。
阿寶在恍恍惚惚地差一點要靠到他懷裡去、再問出「你的腿可要緊,哪裡可有傷著?」時,伸手將他一把推開,自己拉了被子蓋在身上,面向里側身躺下,閉上眼睛道:「我累了,你走吧。」
錦延並未走,而是一臉沉鬱暴躁地把桑果叫來盤問。桑果戰戰兢兢,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是有一日去了二小姐那裡,似乎是與二小姐爭執了一番,回來後便變得沉默寡言,時常發呆愣怔,問她為何,她也不發一言。
錦延又急急轉身去了阿嬌那裡,轉眼又匆忙趕過來,柔聲與阿寶道:「此事原怪不得阿嬌,她從前是與我說過,將來不管誰有了孩兒,都要讓她來撫養……彼時我覺得自己這一生大約都不會有孩兒,也是為了使她安心養病,不再胡思亂想,因此隨口答應了下來……彼時我並未覺得有何不妥,更不曾想過會有一日與你……若是你不願意,此事可再議。」
見她還是面向里躺著,微微嘆氣,耐著性子哄勸道,「總是你自己的親姐姐,又同在我府中,何至於生這麼大的氣,連我都不理?」見她始終一動不動,也不發一聲,不由得微微氣惱,起身摔門走了。
才走到院中,到底生氣,忍耐不得,遂又踅身退回屋子,一雙眼睛冷冷地睥睨她,口中淡淡道:「動輒要出走,動輒要去找你那些哥哥們的話,今後還是莫要再說了……你那一生氣便要胡言亂語的性子還是改掉的好!」
阿寶初初沒有聽懂,及至明白過來,眼淚便也不爭氣地流了出來,卻又不願意再跟他辯白。
從前有多戀著他,如今便有多恨他,恨到連和他說多一句話都心累。
即便開口辯白了,於今時今日的她而言,也只是徒勞,再無益處。只是怕被他看見臉上的淚水,忙忙拉過被子,把臉埋在上面不言不語。
錦延卻當她是心虛認了,心內更是來氣,無聲冷笑了許久,才又道:「聽說你對你的小八哥至今還念念不忘,想去西北找他……莫阿寶,你若是真為你的小八哥著想,從今往後,便不該再讓我聽見他的名字,否則——」
阿寶熱血沖頭,再也受不住,驀地從床上爬起來,坐直了身子,口中嘿嘿尖聲長笑,語無倫次地嚷道:「是是是!我心裡當然還愛著我的小八哥!我才不怕你!你有種殺了我小八哥!你殺了他,我也不會再活下去——你如今也知道我的心思了,不知是否能成全我、放我去找他?!」
錦延立時動怒,兩手在袖中攥成拳頭,長長呼出幾口氣,還是咬牙強忍了,待稍稍平復後,方才冷然道:「你若說的是氣話倒也罷了……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必然會生氣,可是阿嬌她畢竟是你的親姐姐,你為何不能設身處地為她想想?」
他若不連連提起阿嬌還好,一聽「阿嬌」兩個字,阿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尖聲叫嚷道:「莫要再說了!莫要再說了!是我看錯了你們!也是你們看錯了我!你快快走!今後莫要再踏進我的渡月居!只是你死了心罷,我便是死也不會再讓你們擺布了,你以為我莫阿寶找不著真心愛我的男人麼——」
錦延本已是勞累疲乏得不堪,只因為一心想早些兒回來看她,因此歸心似箭,不管身上傷痛,從漠北千里迢迢、風餐露宿地趕回京城,及至回了府後,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也未聽清候在門口的柔安與阿嬌都說了些什麼,只是急急趕來渡月居,誰料見著她後,她卻又是這個蠻不講理的樣子。
初初見著她受了委屈的模樣,本是滿心的痛惜,卻禁不住她再三地提起小八,觸他的逆鱗,一時間不由得又躁又怒又急又痛,於是疾步上前,一把抓住阿寶胸前的衣襟,迫使她看著自己,怒喝道:「我倒寧願你說的是氣話,否則我都不敢相信這世間竟有你這等恬不知恥的女子!隨隨便便的便要出走、動不動地與人家定親拜堂——只是我勸你還是死了心罷!我周錦延怎會容忍自己的女人作出這等醜事!若不是看你有孕在身……若不是你有孕在身——」
阿寶的衣襟被他抓在手中,絲毫也動彈不得,被子中的身子簌簌發抖,口中卻冷笑道:「若不是我有孕在身,你便會如何?又會逼我自殺,或是來殺我麼?你把旁人說得如此不堪,自己其實也不過是半斤八兩,一肚子的壞水!你從始至終想要的不過是我腹中的孩兒而已,我生下來送與你們便是!只是,我卻不願再看見你與她的嘴臉了,所以我是定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