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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42:10 作者: 吳桑
    阿嬌遠遠站在他身後,笑看他彎腰蹲下,嘴角噙笑,看他木簪麻衣,看他修長手指在籮筐內為自己仔細挑選香囊,看他在燈光下身上罩著一層黃色光暈,將他面容映照得似是神仙中人。

    阿嬌心內喜悅,頭微微有些暈,過去所受的苦,仿佛都是為了能遇見今日的他。如今種種,仿若一場美夢。

    身後走過一群嘻嘻哈哈的男女,為首的一個往這邊看了看,隨即駐足向這邊叫道:「嬌奴,嬌奴。」

    一剎那,阿嬌頭皮一麻,心猛地下沉,美夢隨即驚醒。

    作者有話要說:

    ☆、莫家阿嬌(七)

    阿嬌緩緩回身,口中不能言語,手腳又照例要冒出許多冷汗。想要即刻找個無人的地方躲起來,偏又動彈不得。

    那口喚「嬌奴」的人上前兩步,笑道:「我這些時日忙,長久未去看你,心裡還害怕你會怪我,可巧今兒遇著你,你今兒與誰一道來的?若不嫌棄,可否賞光與我們一起去喝杯酒呢?」

    阿嬌扭頭,不敢看他,掙了半響,方掙出來一句:「你是誰?我卻不認得你。」

    那人愣了一下,隨即輕聲笑道:「嬌奴當真生了我的氣?我不是不願為你贖身,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處,因為家中的河東獅委實太兇狠。」

    他身後的幾個男女同伴聞言紛紛笑作一團。

    阿嬌搖頭,緩緩道:「你說的什麼,我卻聽不懂……」聲音太細,太輕。那人像是沒有聽到。

    阿嬌全身發燙,手腳卻又冰冷,眼看那人伸手過來,要拉扯自己的手,卻被另一人輕輕揮開。

    錦延將一個桂花裝的香囊塞入阿嬌手心,又握握她的手,蹙眉道:「怎地手心這般涼?」再細細端詳阿嬌臉色,將她半攬在懷內,柔聲道,「你若身子不適,咱們這便回家。」

    阿嬌不願說話,扯了錦延的袖子轉身欲走。

    喚「嬌奴」的那個人想嬌奴從前多少的殷勤溫順,眼下卻又在眾人面前裝作不認識自己,讓自己掉了好大的面子;又冷眼看錦延行動中對她百般呵護,心中早已打翻了半瓶子醋。只道她又攀上了哪家高門子弟,便不將自己放在眼中,便冷笑連連,道:「嬌奴原來時有了新人便忘了舊人,卻是好生無情。」

    阿嬌無聲慘笑,知道錦延不會不曉得自己的過往,只是聽別人當著他的面喚出「嬌奴」這兩個字,卻似乎是當著許多人的面不著一縷般令人羞憤欲死。

    錦延不動聲色,只冷冷掃了那人一眼,淡淡道:「你似乎吃醉了酒,若無事,早些離開為好!」

    長安長平及眾侍衛簇擁在錦延身後,都是手按在劍柄上,虎視眈眈地看向那一群人。那人被錦延掃了一眼,心中一凜,便不敢再多話。又見錦延一身氣度不似平常人,強忍了氣,轉身要走。他身後有個同伴吃多了酒,因身邊帶著幾個美人,有心要顯擺,便冷哼一聲,嚷道:「嬌奴,我大哥既喊你,你便要識相過來。攀上個比大爺們更有銀錢的小白臉,便可不將大爺們放在眼裡了麼?你趕緊過來向我大哥陪個不是,我便饒你此番無禮之舉。」

    為首那人聽了,偷眼看錦延的臉色,忙悄悄扯了扯他同伴的衣袖。

    錦延不氣反笑,看了說話的那人一眼,緩緩道:「看你年紀也不是很大,可惜人中生得不好,短了些。」言罷,向長安長平使了個顏色,兩人會意,點頭領命,混入人群中去了。

    阿嬌面色灰白,向錦延慘笑道:「你如今可知曉我為何不願到人多處拋頭露面了。」

    醉酒的那人並未聽懂錦延說的人中長短的意思,又向圍觀眾人嚷道:「我記得有一句古話,叫做什麼什麼戲子無情,什麼什麼無義。你們可聽說過麼?」

    他身後跟著的幾個風塵美人卻嘟著嘴生了氣,齊齊去掐他腰身上的肉。周圍的人便紛紛掩嘴偷笑。

    錦延上前,伸手便卡住說話那人的脖子,將他勒得額上青筋暴突時又慢慢鬆開,再從袖中取出方帕擦擦手,笑道:「我勸你還是惜些福吧。」那人長得很是高大魁梧,被錦延卡住時,竟無還手之力,被放下後,只捂著脖子咳嗽。他身後跟著的人見錦延從始至終,連出手傷人都不改一副優雅閒適之態,紛紛被他的氣度鎮住,齊齊噤聲不語。

    阿嬌兀自在一旁發抖。錦延攙著她慢慢往回走,尋到自家馬車,將阿嬌扶上馬車坐下,才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如同拍哄嬰兒般慢慢拍她的背。良久,她才嗚嗚咽咽地捧著臉哭出聲來。錦延並不勸她停下,只拿了羅帕仔細為她擦去臉上淚水。

    阿嬌正在傷心委屈哭泣,忽聽得人群呼啦啦往一個方向奔去,有人大喊:「不好啦!出人命啦!」只聽見踢踢踏踏一陣腳步聲,應是許多看熱鬧的人也跟著往那邊跑。

    良久,又聽得馬車窗被有人輕叩了兩聲,錦延輕聲問:「怎麼許久才來?事情可辦好了?」

    車外長安的回話卻有些囉嗦。

    長安答的是:「不遠處有一伙人吃醉了酒,發生口角,繼而發生爭鬥。當中有兩人在打鬥中不慎掉入河中。打撈上來時,一人身亡,一人重傷。屬下帶人去救人,因此耽擱了些時辰。」

    錦延點頭,道:「你辦得很好。」

    阿嬌止了哭,細細思索長安的話,心中砰砰亂跳,便止了淚,向錦延道:「那人我認得,原是我在滿春院時的客人……是我軟弱,不敢光明正大與他說話……你卻大可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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