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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40:35 作者: 唇亡齒寒0
    萊卡幫他補上一槍,另一個人也應聲倒地。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麽達蒂諾身手那麽好,出門還要帶一堆保鏢了──這家夥近戰厲害,槍法卻完全不行啊!

    達蒂諾吐了吐舌頭:「我是不是該把槍收起來,以免誤傷隊友?」

    「算了拿著吧,至少可以威懾敵人。」

    「什麽?你認真的嗎?我槍法差在整個西西里都是出了名的!」

    萊卡胸口一陣憋悶,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看見他臉色不對,達蒂諾友善地建議道:「我們還是先走吧,聽見槍聲,他們說不定都要往這邊追了。」

    萊卡只能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走了不到兩分鍾,就聽見西北方傳來密集的槍聲,似乎是爆發了一場激烈的槍戰。萊卡比了個手勢,指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無聲地問達蒂諾要不要過去支援。達蒂諾搖了搖頭:「他們能搞定的。」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來到另一個岔路口。岔道里放滿了雜物,從堆積成山的箱子到不知裝了何種垃圾的垃圾桶。萊卡放慢腳步,直覺告訴他這裡可能埋伏著什麽人。如果他是前來追殺達蒂諾的殺手,肯定會利用這裡的地形來掩蔽自己。

    只聽見呼啦一聲,萊卡瞥見左方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他旋即調轉槍口,指向左邊的岔路。

    有什麽東西躲在那一堆垃圾後面!萊卡甚至能看見從垃圾堆後面隱隱露出的飄舞的衣角!

    在那個東西從垃圾堆後面躥出來的一剎那,萊卡扣下扳機。子彈穿過一件黑色的衣服,擊中後面的垃圾車。

    「什麽?」

    萊卡定睛一看,躥出來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隻髒兮兮的流浪狗,狗的身上被綁上了一個鐵支架,支架上掛了一件黑色夾克,看起來就像一個拙劣的稻糙人。

    「糟糕!」

    萊卡大呼中計。於此同時,背後傳來一聲刺耳的槍響。他回過頭,看見另一邊的岔道上站著一個只穿著襯衫的男人──他的外套掛在流浪狗身上的支架上了──而達蒂諾捂著肋部倒在他腳下。

    ☆、番外 唐。達蒂諾及其家族(7)

    萊卡的心臟仿佛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他用槍指著那個穿襯衣的男人,心思卻全部都在達蒂諾身上。

    達蒂諾倒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美麗的金色長髮鋪在地上,蓋住了臉孔,不知是死是活。那個男人就站在他旁邊,槍口對著他的腦袋,似乎想補上一槍。

    不不不。萊卡想。達蒂諾中槍了,但是不一定會死,很多時候子彈只是穿過身體,並沒有傷及要害,然而如果這個殺手往他腦袋上補了一槍,就算是耶穌基督也得立刻上天堂!他怎麽能允許這種事發生!

    「別動。」萊卡威脅道,「敢動一根手指,我就崩了你。」

    男子饒有性味地打量著萊卡:「你是誰?說起話來好大的口氣。」他說的是英語,帶著濃重的義大利口音,萊卡要很專注才能聽明白他在講什麽。

    「你又怎麽稱呼呢?」萊卡試圖分散殺手的注意力,將他的興趣從達蒂諾的腦袋轉移到自己身上。

    「殺手,烏鴉。」

    「迷霧。」

    「我聽說過你。」烏鴉說,「據說你被尊貴的唐。達蒂諾挖到義大利來了,這消息竟然是真的。」

    「你的消息渠道有點過於陳舊了。」

    烏鴉歪了歪腦袋,「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呢?想分散我的注意力或者拖延時間嗎?那我告訴你,你的計策要落空了。」

    說完,他拔出了另一把手槍,一支槍仍對著達蒂諾,另外一支槍則指著萊卡。

    「我知道,我知道。」烏鴉說,「如果我打死尊貴的唐,你也會在同一時間開槍。雖然唐的性命值很多賞金,但是沒命花賞金的事我才不做。」

    現在他有兩把槍。他可以在殺了達蒂諾的同時向萊卡開槍,接下來就是兩位殺手比拼誰更命大,能從對方的子彈倖存了。看來這位烏鴉是志在必得。

    萊卡手心冒汗。他可以現在就扣下扳機,但是烏鴉的反應有可能比他更快。他知道有一些人──他曾見過──能從對手肌肉的一個微妙動作判斷對手的下一個行動,而且由於他們受過專業而嚴苛的訓練,他們往往能先發制人,快上幾毫秒,然而就是這幾毫秒的差距讓他們總能在九死一生的戰鬥中獲勝。烏鴉也是這樣的人嗎?

    如果在平時,萊卡很願意去賭上一把,雖然賭命不是殺手迷霧的愛好。但是今天他不敢冒這個險。放在天平上的不止是他的性命,還有達蒂諾的。他不論說什麽也不會拿達蒂諾的生命來賭博。殺手迷霧死不足惜,達蒂諾卻只有一個。

    ──我應該先寫份遺囑。萊卡苦澀地想。讓他們把我和達蒂諾埋在一起什麽的。要是達蒂諾死了,那我也……我也……

    事情就在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躺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樣的達蒂諾突然睜開眼睛,抬起手沖著烏鴉就是一槍。子彈從烏鴉的腹部鑽進去,又從他的肩胛骨之間穿出來。緊接著又是兩槍。烏鴉的身體猛地震動,然後倒了下去。

    達蒂諾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朝著烏鴉的額頭補了最後一槍。看到腦漿流出來,他才收手。

    他坐在地上,向萊卡招了招手。萊卡立刻跑到他身邊,扔下槍,雙手托住達蒂諾的身軀,小心翼翼地將他移動到牆邊,讓他靠在牆上。

    「廢話太多了。」達蒂諾咕噥到。萊卡不知道他說的是自己還是烏鴉。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達蒂諾還活著,這就比什麽都要好了。

    「我的肋骨好像斷了。」達蒂諾又說。他扯開自己的衣服,露出裡面灰色的防彈衣。萊卡打從心底感激發明了防彈衣的偉大科學家。

    「你……」他張口,聲音哽咽,「你不是說自己槍法很差勁嗎?」

    達蒂諾白他一眼:「我覺得這麽近的距離,she不中才比較奇怪……你哭什麽?」

    他抬起頭,萊卡的眼淚一滴滴打在他臉上。

    「喜極而泣。」萊卡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掉眼淚,但是更多的淚水馬上又涌了出來。

    「看到我受傷你就這麽幸災樂禍嗎?」

    「我是高興你沒事。」

    「誰說我沒事了。我剛剛才說過我肋骨斷了。」

    萊卡搖搖頭。永遠不要和達蒂諾爭辯,他總是能狡辯出道理。

    「你還能走路嗎?要不要我背你?」

    達蒂諾抬起手,幫他擦掉臉上的淚珠。「我改變主意了……我們就待在這兒等救援怎麽樣?」

    「你說了算。」萊卡握住他的手,低下頭親了親。

    達蒂諾負傷住院,要說萊卡心裡沒有一絲高興,顯然是不現實的。達蒂諾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彈,就意味著他不能罔顧萊卡的意願,強迫他做這樣那樣的事,就算他冒著生命危險真的要做,萊卡也能立刻拔腿就跑──最初他是這樣樂觀地想像的。但事情的進展永遠出乎凡人的意料,而且萊卡還特別不受幸運之神的眷顧。簡單來說現在的狀況就是──

    達蒂諾躺在病床上比他活蹦亂跳時更能折騰。

    幾個小時之前,萊卡陪著他在巷子裡等到了救援。忠心的部下們將敬愛的唐送往一家屬於利貝拉托雷家族產業的私人醫院,同時不忘苛責萊卡:「你怎麽做事的?怎麽會讓唐受傷?還差一點就死了?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負得起責任嗎?」萊卡被他們說得簡直抬不起頭。

    到了醫院,醫生給達蒂諾做了檢查,拍了CT,確認只是由於子彈的衝擊導致肋骨骨折,沒有傷及內臟之後,便給達蒂諾做了治療,綁上了固定肋骨的繃帶,囑咐他住院一周,臥床休息。直到這個時候,達蒂諾還表現得很乖巧,像個模範病人。但是等他到了病房──匹配他的身份,那是間相當豪華的單人病房──舒舒服服地躺下之後,他搖身一變,立刻成了專橫的暴君。

    「我累了。都出去。」他厭煩地說。家族的保鏢們向他垂首行禮,魚貫而出,在馬修的指示下,有兩個人留在門外值班。萊卡也想跟著離開,但是達蒂諾叫住了他,「萊卡留下來照顧我。」

    萊卡全身都僵住了。「呃,醫院有專業護工……」

    「我喜歡你來護理我。」達蒂諾理所當然地說。

    「那請問我每天要工作多少小時呢?」

    「你犯傻麽,當然是全天候。」

    「可我晚上睡哪兒?」

    「那邊不是有個沙發嗎,我會讓莫雷蒂送一床毯子來的。我不能一個人待著,我可是傷患,需要家人在身邊照顧。」

    於是萊卡只好留下來。一方面是因為他覺得既然他的判斷失誤害達蒂諾受傷,那麽他就應該做些事來彌補;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達蒂諾的措辭。他說他需要一位「家人」留下來陪他,而萊卡正是他的那位「家人」……

    聽到這個詞,萊卡頓時覺得自己得到了某種正式的承認,仿佛他們去民政廳辦了什麽不得了的手續,他們的關係得到了神聖法律的保護一樣。不不,他們是殺手和黑手黨,本身就是無視法律的人,這樣說好像有點奇怪,但是萊卡在聽到「家人」這個詞的時候,心裡一瞬間被光芒照亮了。一種甜蜜又柔軟的感覺填滿了他的胸腔。就在這一刻,只要達蒂諾開口,萊卡真的心甘情願為他做任何事。

    ……然後不幸就這麽發生了。達蒂諾開始折騰。

    ☆、番外 唐。達蒂諾及其家族(8)

    萊卡想不通,從前達蒂諾生病的時候,負責照看他的人是怎麽活下來的呢。(一想到這兒,他打從心底佩服莫雷蒂先生。)

    達蒂諾雖然躺在床上,卻仿佛手持指揮棒,把萊卡指使得團團轉。他一會兒要求把空調溫度提高,一會兒又嫌棄它太高了;一會兒要看電視,一會兒又覺得電視節目愚蠢透頂,要萊卡從堆成小山一樣的唱片裡找出某一張放給他聽。等他聽膩了,他竟要求萊卡給他唱歌。萊卡只能黑著臉給他唱了首《星條旗永不落》。達蒂諾聽完後評價道:「你給歌詞重新譜曲了嗎?」

    以上行動重複三次後,萊卡覺得自己快失去活下去的勇氣了。幸好達蒂諾聽了他的歌喉之後放棄了讓管家先生把全套家庭影音設備搬到病房來的想法,否則萊卡只好找條地fèng鑽進去算了。

    用餐時間,達蒂諾的表現真是完美詮釋了「飯來張口」這個詞的含義。他傷到的明明是肋骨,雙手可以自由活動,卻像只生活不能自理的考拉一樣躺在床上動也不肯動,讓萊卡親手把食物餵給他吃。萊卡一輩子沒這樣伺候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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