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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40:35 作者: 唇亡齒寒0
    他憤怒地吼了一聲,丟下金髮青年,往天堂小徑出口方向走,每一步都在泥土地面上踏出重重的一響。走到巷口時,他又折了回來,快步走到達蒂諾面前。

    「你這狗娘養的!」

    他抱住達蒂諾,狠狠地吻了上去。

    凱。拉蒂摩爾度過了一個心驚膽戰的下午。他不停向上帝禱告萊卡不要出事。如果因為他向達蒂諾的yín威屈服的緣故,害萊卡有什麽三長兩短,他會良心不安的。

    晚餐時分,萊卡(感謝上帝他沒有缺胳膊少腿兒)一臉陰沈地找到凱,「砰」一聲將餐盤砸在凱對面的桌子上,濺出了好些沙拉。

    凱縮著脖子:「你看起來氣色不錯,萊卡。」

    萊卡的眼睛像車輪一樣在他身上碾來碾去。「幹得不錯嘛,凱。」他陰陽怪氣地說,「和達蒂諾串通好了來騙我,是吧?你的演技能得一座奧斯卡小金人了,你就是峽谷監獄的摩根。弗里曼啊!」

    凱雙手合十,做出求饒的手勢。「我也不想的啊,兄弟!達蒂諾威脅我,如果我不照做,他就要打斷我的腿,讓我去醫務室度假。你能理解我的吧?我也有苦衷!」

    萊卡冷冷的「哼」了一聲。

    「拜託了,凱,幫我這個忙吧。我和萊卡最近吵架了,我想跟他和好。」當時達蒂諾是這麽和凱說的,「要是你不幫我,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去醫務室度假!你自己選吧!」

    凱哪裡還有的選呢!只能助紂為虐……啊不,幫助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啦!

    凱偷偷地瞄了一眼食堂的另一邊,達蒂諾正春風得意地「慰問」他的群眾演員們──捂著肋部的阿特。金,鼻青臉腫的巴道夫。貝爾斯,還有身上或纏繃帶、或貼紗布的囚犯們。瞧這情形,他和萊卡應該和好了吧!但是萊卡為什麽很不高興的樣子?凱思來想去,得出結論:肯定是萊卡表達喜悅的方式比較特殊啦!

    插曲 故事之外的絞刑師(2)

    絞刑師趁著夜色登上了那艘輪船。

    這次的任務是暗殺黑手黨利貝拉托雷家族的教父安東尼奧和他的妻子碧安卡。兩人為了慶祝結婚紀念日,乘私人遊輪出海航行。出海後的第六天,也就是他們即將靠港的前一夜,絞刑師乘著一艘小艇出發,在夜色的掩蔽下靠近輪船,然後用特製的吸盤登上遊輪甲板。

    甲板上有兩名水手正在巡邏,各位於船舷的一側。絞刑師屈身躲在陰影中,等其中一人走近時,他無聲無息地冒出來。鋒利的鋼琴線出現在絞刑師戴著特殊手套的手指間。他用鋼琴線勒住那水手的脖子,輕輕一扯,水手頸間便出現了一道又細又深的血痕。

    絞刑師托住水手失去生氣的身體,將他輕輕放倒在甲板上。接著,殺手開始布置他的陷阱。

    幾分鍾後,殺手拖著水手的屍體,將其拋入大海。「嘩啦」一聲,屍體落入水中,在海上寧靜的夜色和低沈緩慢、富有韻律的波濤聲中,這聲音極不協調,很快吸引了另一名水手的注意。

    那水手喊著義大利語,繞到甲板的這一側,卻不見他的同伴。甲板上有星星點點的血跡,他舉著手電筒走進查看。然而就在這時,拿著手電筒的那隻手碰到了懸在空中的什麽東西,等他回過神來,那隻手臂竟已脫離了他的身體,掉在了地上!

    水手驚恐地張開嘴,卻再也發不出驚叫聲,因為鋼琴線穿過了他的脖子,削下了他的頭顱。他看見的最後景象是自己無頭的身體倒在甲板上,甲板上方拉著數道絲線,如果不是絲線上沾著淋漓的鮮血,成為空中懸掛的一道道紅線,他是絕對注意不到這比髮絲還細的死亡陷阱的。

    絞刑師遊刃有餘地穿過他自己布置的鋼琴線,來到伸手分離的水手身旁。他從水手腰帶上解下鑰匙,然後如法炮製將他拋屍大海。

    接下來如絞刑師計劃的一樣,他進入船艙,來到下層甲板,在門口和走廊里拉上鋼琴線。

    他一路走一路布置,仿佛蜘蛛在樹林間織作一張巧奪天工的銀網。他的僱主買通了船上的某位船員,得到了輪船的內部結構圖紙和安東尼奧夫婦身邊的保鏢配置。這個時間點,夫婦倆應該還在臥室中安睡,臥室里外各有兩名保鏢,另有四人睡在臥室旁邊的房間,準備輪流替換。這八人都是利貝拉托雷家族中的頂尖高手,專門負責教父的人身安全,想要直接殺進去,決計不可能。所以絞刑師另闢蹊徑,讓他們出來自投羅網。

    絞刑師進入配電室,拉響警報。

    尖銳的警報聲劃破寧靜的夜色。訓練有素的船員們會即刻開始檢查艙室狀況。他們會發現這是一次假警報,但是只要他們敢走上甲板,便會立即身首異處。鋒利的鋼琴線會切斷他們的四肢,削去他們的頭顱,甚至將身體剖成兩截。這艘方才還洋溢著溫馨與安謐,為了安東尼奧夫婦的結婚紀念日而布置得富麗堂皇的遊輪,下一秒鍾就成了活生生的人間煉獄。

    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絞刑師心想。

    他看了看腕上的軍用防水手錶,十分鍾過後,他走出配電室,往教父夫婦的艙室方向去。甲板已被鮮血染成深紅,一路上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而絞刑師從容地躲避懸拉於空中的絲線,動作周密得仿佛一台精密儀器,又如同在自家花園裡閒庭信步的貴族男子。

    下一層甲板便是教父夫婦的居所。絞刑師數了數地上的人頭,發現只有六人。也就是說,還有兩名保鏢和安東尼奧及碧安卡在一起,他們躲在臥室里,不知道外面是什麽情況。也許其他保鏢讓他們先不要輕舉妄動,等他們探明情況回來後再決定是留在臥房裡還是上甲板逃生。

    教父臥室房門緊閉。絞刑師在門口掛好鋼琴線,並將幾個特製的金屬鉤粘在旁邊的牆面上,作為懸掛絲線的錨點。然後他重重敲響房門,並用義大利語大叫:「船艙進水了!快出來!救生艇已經準備好了!」說完,殺手退到一旁,藏匿進陰影中,手裡還牽著一根銀色的絲線。

    房門打開,一名保鏢警覺地握著槍,從門裡探出頭來。他左右看看,確認安全後,才向同伴招手。他的同伴護著安東尼奧教父,並挽著碧安卡夫人的手,將兩人護送出門。

    四個人都離開了房間。絞刑師微笑著拉緊手中的絲線。

    鋼琴線在錨點上快速穿梭,一瞬間,三道銳利的絲線從不同方向橫切過來。四人剎那之間便身首分離,血花四濺,成了四具殘缺不全的屍體。

    絞刑師鬆開手中的鋼琴線,空中的三道死亡之絲垂落下來,成了無害的絲線。殺手檢查了安東尼奧教父的人頭以及他屍體上的紋章戒指和幾處胎記,確認了這是目標本人,而不是教父找來的替身。

    他又捧起碧安卡夫人的頭顱,檢查她的容貌特徵。據說碧安卡夫人是一位絕世美人,但絞刑師所見不過是一顆沾滿鮮血的人頭,夫人原本柔順亮麗的金髮此刻蓬亂不堪,如同亂麻一樣纏在臉上,哪裡還有「絕世美人」的風姿。

    絞刑師撥開碧安卡的頭髮,露出她表情凝固的面容。他端詳了一會兒,忽然覺得他似乎在什麽地方見過這位夫人。

    太眼熟了。

    世界上真的有容貌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嗎?又或者說,她們倆其實是……

    絞刑師放下碧安卡的頭顱,走進臥房。臥房裝潢得極其奢華,地上鋪著純手工的羊毛地毯,四壁也貼著銀色的牆紙。房中家具都是木質,鑲金裹銀。臥房中最顯眼的一面牆上掛著大大小小的相框,裡面的相片都是安東尼奧和碧安卡的合影,有些照片裡他們還是青年相貌,有些照片裡兩人的鬢間已有霜白。

    殺手顫抖地取下一個小相框。這個相框中的相片很明顯已經有些年頭了。照片中的安東尼奧和碧安卡還很年輕,夫人穿著潔白的婚紗,挽著丈夫的手,背景是蔚藍的天空和海洋。

    絞刑師認識這個女人……不,何止認識!他怎麽會忘記這張臉孔呢?二十多年前,這女子留下一封信便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訊。直到此時此刻,絞刑師才知道,原來她改掉了姓名,和黑手党家族的教父結了婚。難怪他一直探聽不到她的消息!

    碧安卡就是他的卡翠安娜。

    他尋找了那麽多年的卡翠安娜。

    被他親手殺死的卡翠安娜。

    第二十九章

    萊卡和達蒂諾達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他們每天做兩次,達蒂諾不會多要,萊卡也不會抱怨,只不過每次他從金髮青年的床上爬起來的時候,背後那熾熱渴求的眼神都讓他心中一凜。

    托達蒂諾學會「節制」的福,萊卡終於不用整日一副消耗過度的樣子了,就連亨利先生都稱讚他「你小子最近精神好多了嘛」。作為稱讚的附帶贈品,亨利先生派發了更多的工作給他。

    比如今天萊卡的任務就是給一樓的書架清理灰塵。書架很高,萊卡得去搬個梯子來。從前他的手臂打著繃帶,亨利先生照顧他的傷勢,沒讓他幹這種體力活。現在他必須加倍勞作以補回從前的份。

    梯子放在圖書館洗手間旁邊的工具間裡。萊卡每次上廁所的時候都會疑惑隔壁的房間是做什麽用的,莫非是女洗手間不成?可是峽谷監獄裡又沒有女人,女洗手間等同於擺設,所以乾脆取消了這個設置。除了監獄行政樓之外,整座監獄只有男廁。今天萊卡才知道原來那是個工具間。

    他從來沒見亨利先生進過這間小屋,想必老人也常常偷懶,那些需要用到工具的複雜工作就乾脆不做了。

    亨利給了萊卡工具間的鑰匙。工具間只有一把鎖,不像檔案室那樣需要刷卡才能進入。

    萊卡打開工具間的門,一股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讓連他打了好幾個噴嚏。這間小屋不知道多久沒進過新鮮空氣了,簡直就像一座年代久遠的古墓。萊卡在牆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電燈開關,按下之後,小屋天花板上亮起了一盞昏暗的日光燈,一閃一閃的,還發出了「嘶啦嘶啦」的響聲,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罷工。

    借著昏暗的燈光,萊卡在擺滿了各式工具的小屋中尋找他所需要的梯子。小屋中遍地都是塵埃,不過有幾處腳印和指紋,還有一些地方很明顯打掃過,但是它們也都被一層薄灰覆蓋,看來就算亨利先生有進工具間取過東西,或是打掃過這裡,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萊卡將一堆掃把移到一旁,又推開好幾個水桶,還差點被從架子上掉下來的錘子砸死。梯子放在一疊半人高的毛巾後面。萊卡在狹小的空間裡騰挪,好不容易才移開毛巾,來到梯子之前。

    「在這個小房間裡找一件工具,可比殺個人都難啊。」萊卡咕噥著扛起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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