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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38:39 作者: 木浮生
艾景初笑了笑,儼然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做夢,突然聽見嘩啦一聲響,很大的動靜,然後蚊帳、牆灰、小石塊就掉了我滿臉,我嚇得以為地震了。結果伍穎打開燈一看,發現曾鯉從上鋪掉了下來,她裹著蚊帳,身體被拖在半空中懸著沒落地,但是我的蚊帳和她的連在一起,裡面兩個頭都釘在一面牆上,所以一起被拽下來了。」
「還有,還有,」伍穎補充,「曾鯉每次期末考試,頭一天都會去買統一100的方便麵在寢室里吃。」
飯局就這樣在馬依依和伍穎踴躍「檢舉」曾鯉的大學囧事中結束了。
艾景初從中間開始到最後,嘴角一直掛著笑。
吃過飯,她們老規矩是不打牌就K歌。
最後,五個人去歌城唱歌。
三個女生一起捧著話筒引吭高歌,而寧峰和艾景初便叫了一打啤酒,兩個人一邊聊天,一邊喝酒。
「你上次要找的唇裂的孩子叫馬小兵,我已經問到了,我去過一次他父母租房子的地方,但是沒有找到人。」寧峰和艾景初說起那件事情來,「你要是著急的話,我們倆抽個時間再去一次。」
「謝謝。」艾景初說。
「如果找不著,可以去他們老家,地址我也知道。」寧峰說。
音樂實在太吵,他們的談話基本進行不下去了,隨後,寧峰也被拉去跟伍穎情歌對唱。
艾景初去了洗手間,回來的揮揮在門口遇見曾鯉。
他看到她第一句話就是:「統一100,考試必過。」
「討厭!」她掄起拳頭就像扁他,都怪伍穎和馬依依,什麼事都拿出來說,太丟臉了。
等他倆一回到包房,馬依依就將話筒遞給曾鯉和艾景初,「時間留給你倆了,必須唱啊。」
艾景初無奈地看了曾鯉一眼,他之前一直說不會來推脫,甚至躲到洗手間去了。
「艾醫生,你要是在搪塞,我們可不依了。」馬依依說。
曾鯉拉著他小聲的說:「不如就隨便唱兩句吧?不然,她們不會放過你的。」
「不放過我會怎麼樣?」艾景初問。
「把你灌趴下。」曾鯉說。
「那就把我灌趴下吧。」艾景初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你想得太簡單了,是灌趴下之後在折磨你,而且你不知道你喝多了會說胡話嗎?」「我說過什麼胡話了?」
「下次錄下來給你聽。」
伍穎問:「你們兩口子的情話嘀咕完沒有?再嘀咕下去,我就替你們點《縴夫的愛》了啊。」
「或者潘大叔的《過河》也不錯,哥哥妹妹的多貼心。」馬依依提議。
艾景初顯然不知道這是些什麼歌,一臉茫然還是不答應。
「你要是不唱,我不會同意曾鯉和你好的,她從小什麼都聽我們倆的。」馬依依壯著膽子威脅他。
曾鯉從未見過那麼孤立無助的艾景初,於心不忍道:「算了吧,我們唱首英文的,你英文那麼牛,她倆都是英語白痴,唱錯了也不知道,輪你的地方,我替你唱,你跟著哼就行了。」
最終,艾景初只得趕鴨子上架,等他一開口,其餘四個人才明白,原來他說不會唱歌是真的。明明每個字都在拍子上,但是調子又聽起來那麼奇怪,估計如果沒有伴奏,外面的人無論如何也猜不出來他究竟唱的是哪首。
唱完之後,大家都沒說話,包廂里頓時安靜了下來,倒是寧峰打破僵局說了一句:「曾鯉唱歌還是這麼好聽。」
回家的路上,曾鯉開著車,一直在樂。
「有那麼好笑嗎?」艾景初問。
「嗯。終於找到某人的軟肋了,好開心。」曾鯉答。
她一直以為他那副聲音唱起情歌來肯定更加迷人。前幾天,她沒在電話里說實話,其實她旅行的時候很迷的那個酒吧歌手是男的,而且聲音和艾景初有些神似,所以她也幻想過他唱歌時候會是什麼樣子。馬依依他們起鬨的時候,她也存了私心。
「我送你回家?」她問。
「先去你家。」他說。
「幹嗎?」
他沉默了下,沒有立刻回答,稍後將臉望向窗外,緩緩說:「沒什麼,就是想和你多待會兒。」
「哦。」她生硬地映著,但是心裡跟吃了蜜似的。
過了會兒,他又說:「我喜歡你唱的哪首歌。」他也沒想到,曾鯉唱歌會那麼好聽。
「什麼歌?」
「名字沒注意,歌詞裡有句『我的外婆』。」
「你喜歡我唱歌你聽啊。」曾鯉說。
「恩。」
「現在?」
「嗯。」
「清唱?」
「嗯。」
「我在開車。」
「交規有沒有說開車不能唱歌。」他理直氣壯。
曾鯉也是極喜歡這首歌,在腦子裡過了一遍歌詞,就開始輕輕唱起來:
我的小時候,吵鬧任性時侯
我的外婆總會唱歌哄我
夏天的午後,老老的歌安慰我……
沒有伴奏,沒有混響,就在車廂內狹小的空間裡,又有點小小的回音,歌聲顯得更加動人。
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
我以為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
然而橫衝直撞,被誤解,被騙
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後,總有殘缺……
他的臉一直朝著側窗,默然無語地聽著,等到曾鯉唱完,也沒有說話,以至於曾鯉以為他睡著了。
「被催眠了?」
「沒有。」他說。
曾鯉瞅了他一眼,只看到這人的後腦勺。
「你把車靠邊。」他轉過臉來說。
「幹嗎?」
「靠邊。」他說。
曾鯉打了右轉燈,在路邊緩緩減速。她剛挺好,他的手就伸過來托住她的下巴,身體朝左傾,淺淺親了她一下。
「會有人看到的。」曾鯉掙扎。
「看到怎麼了,我又不犯法。」
「是是是,交規也沒有這條。」
他看著她的嘴,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你下次複診記得給周紋說,矯治器上門牙那兒有點刮嘴唇,叫她弄一弄。」
曾鯉知道他指的是什麼,臉蛋又紅了,「你自己跟她說。」
「那她會好奇為什麼我這麼清楚。」他一本正經地回答。
曾鯉鼓起腮幫子,恨不得掐住他脖子。
回到曾鯉住處,艾景初在沙發上撈一本雜誌在翻,曾鯉發現桌子上有張紙條,是曾媽媽留的:給你打電話沒有通,給你燉的湯放在冰箱裡,記得喝。日期落的是昨天。
曾媽媽不知道曾鯉旅遊的事,權當她和朋友出去了。
曾鯉打開冰箱,發現是一盅排骨湯,她倒在鍋里燒開後,端了出去。
曾鯉說:「我媽做的,她做東西挺好吃的,你試試。」
艾景初開始不喝,後來聽曾鯉這麼說,站在飯桌前靜靜地自己盛了一碗。
曾鯉先拿筷子夾了幾塊排骨啃起來,你排骨本來就是熬湯的,所以已經被燉的異常軟糯,在嘴裡幾乎一抿就化了。等肉吃得差不多,晾在一邊的湯也變得溫度適宜,她才一口氣將湯喝下,額頭上也被逼出一層汗。
艾景初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悠悠地品著自己那碗湯。排骨加了山藥,湯汁十分鮮美,肉香中又帶著點淡淡甜。他坐在那裡喝得很仔細,很小心,似乎生怕漏出來一滴。他一直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第十五章以心換心
1
第二天,曾鯉艾景初一行人去了馬小兵的家,如果那個地方還能稱之為家的話。那是在城郊一個爛尾樓里,屋裡沒有床,只是兩張舊門模樣的木板上墊著幾床破棉絮,旁邊是不知從哪裡收回來的僅剩半扇的木櫃,床的另一側有一個茶几,幾個凳子以及一張桌子。桌子是四方的,可以摺疊那種,但是桌腿已經鏽壞了,桌面上蒙了厚厚一層灰,上面原本應該放著個什麼地方的東西,因為長久沒有挪動而留下一個深深的印子。
帶他們來的老王指著桌面說:「這裡原來有個電視機,還是我婆娘送給他的。」
老王是馬小兵爺孫倆的老鄉,也就是那個帶頭乞丐的大孩子王勇的父親。
「都跟你們說他們早走了,你們就不信,現在信了吧?」老王又說。
寧峰遞了根煙給老王,替他點上火,抽了幾口,又跟他拉了拉家常,然後才將話題繞回來,「老王,說說怎麼回事。」
老王抽了幾口煙,原地蹲了下去。
寧峰陪著他也蹲著。
老王眯著眼睛說:「我知道你們是好人,以前這姑娘和你,」老王用夾著煙的兩個手指頭指了指曾鯉,「還去學校幫過我們家大娃,給他們捐衣服捐書,不然也不會帶你們來這裡了。」
「村里窮,我們出來打工的好不容易有點能力把孩子接到城裡來念書,有時候我們兩口子要上工去,放了學也沒人管他,正好同鄉的人說要幾個孩子一起去街上要錢,我們想至少有人管管他,還給飯錢吃,就讓大娃去了。」
老王說這些的時候,面龐一直籠罩在自己吐出的煙霧中,而艾景初一直聽著他的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老王又說:「我後來才知道馬小兵在他們中間,他是老馬撿破爛撿來的,說是被仍在醫院的廁所里。據說老馬是個啞巴,幾十年前本來娶了個媳婦。他打小有點瘋癲,有時候好好的,有時候見人就罵,媳婦受不了就跟人跑了。現在年紀一大把,家裡其他親戚也不管他,他就跟著到城裡來收破爛了,翻翻垃圾箱,撿廢報紙和塑料瓶什麼的,哪知道有天撿了個孩子。」
「你們見過馬小兵了?」老王抬頭問。
曾鯉聽見老王的問話點了點頭,「見過。」而艾景初不置可否。
老王指了下自己的嘴巴,「孩子是個兔唇,鼻子也缺一塊,喝水都嗆,差點就死了,還好他命硬才長這麼大。你們別看他那樣,腦子精靈的很,那天說他被人抓到醫院,我們那個帶孩子上街要飯的老鄉就嚇著了,以為是政府和記者來找他麻煩,急忙打發老馬走了。」
「回你們村了?」寧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