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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38:39 作者: 木浮生
「那是下頜骨,找頜面外科。」
「頜面外科?」曾鯉聽到這個生僻的詞,倒想起一件事情來,「在東山你那個師妹說你以前學的這個?」
「嗯。」
「為什麼要轉科?」
艾景初停下手中的筷子,想了想說:「也許因為可以不值夜班?」
曾鯉聽見這個答案,忍不住笑了,「不過,做外科醫生應該收入更高吧。」
「是啊,當初沒多想,經過你一提醒是覺得虧了。」艾景初也隨之揚起唇角。
他臉上鮮有笑容,每每綻放總是含蓄的,卻極其賞心悅目。
曾鯉有些不敢直視他,只得別開臉,她頓時覺得他倆孤男寡女一起吃飯真是個錯誤,早知道拉著白霖跟寧峰也好。
她咳嗽了一聲,繼續剛才的話題,「頜面外科是幹嘛的?」
「應該可以說是口腔科和外科的結合。」艾景初說。
「哪兒是頜骨?」
艾景初指了指自己的臉,「口腔里上面的叫上頜,下面是下頜。」
「下巴也算?」
「算。」
她想起那晚李主任的兒子,那麼巧合的情況下找到他,沒想到正中這人最拿手的地方。
「做這種手術的人多嗎?」平時很少遇見。
「以前不多,現在多了。」
「為什麼?」
「在咱們這兒算新興的學科,社會才開始接受。」艾景初說著,示意曾鯉看她背後牆上的液晶電視。
曾鯉轉過身去,看到電視正好在播六點的娛樂新聞,正有一位國內的女歌星在直播間做節目。
只聽艾景初說:「你有沒有覺得她的臉有什麼問題?」
曾鯉答:「沒啊,挺好。」就是覺得她長得不太上鏡。
「她下巴後縮,所以顯得面部五官不纖細,也不立體。」
「要墊下巴?」
「用假體墊下巴是傳統的做法,現在可以做頜面頦成型。」
「殼?「
艾景初用手指在桌面寫了那個字,解釋道:「就是把下巴前半截進行截骨,然後前移。」
這麼血腥的事情被他雲淡風輕地說出來,曾鯉不禁瞠目,「那也太恐怖了。」
「這算是頜面里的小手術,而且是終生的,比單純墊假體要自然得多。」
曾鯉又調頭看了一眼電視,畫面剛好轉到那個明星的側面,跟鼻子、嘴比起來按照周紋說的那三點一線的理論,她的下巴確實靠後了一點。
「那頜面醫生也算是做整形的醫生了。」
「不完全是整形的手術,也有意外傷害的,還有天生咬合有問題的,以及唇齶裂的孩子。」他說。
曾鯉覺得艾景初只有在解答專業知識的時候才會不吝言辭,於是感嘆道:「真羨慕你們這些做專業性很強的工作的人。」
「為什麼?」
「可以讓別人很好奇,就不停的追問,然後在一些必須要說話的場合就不會冷場。」曾鯉說。
「你害怕冷場?」
「是啊。」曾鯉老老實實回答,「讓人覺得不好相處,又尷尬。」
「想說的時候就說,不想說的時候就不說,管別人怎麼想。」艾景初神色泰然地勸道。
曾鯉瞅了他一眼,完全不贊同,嘴裡小聲嘟囔:「你當然可以這樣了。」平時,他在學校和醫院裡被崇拜得跟男神似的,怎麼可能明白她這些凡夫俗子的煩惱。
不知道艾景初是不是聽見她的腹誹,淺淺地笑了一下,配合地說:「我對圖書館工作的人也挺好奇的。」
「有什麼可好奇的,朝九晚五,周末偶爾要輪班,周五下午閉館,全館政治業務學習,十年如一日。」
「館花也這樣?」他問。
剛開始曾鯉沒明白「館花」這個詞是什麼含義,轉念一想才回憶起正月里元宵節複診時,那位護士阿姨調侃艾景初的話,於是臉色第三次被激得通紅了。
這下,她覺得艾景初肯定是來報復她的。
報復她害得他和所謂的「館花「傳出緋聞,報復她撞壞了他的車,報復她口口聲聲承諾要請他吃飯卻壓根沒動過這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六一更新的,順便祝願大家節日快樂。結果那天太忙了,所以遲到了一天。~~~~(>_<)~~~~不好意思。每個星期會有一更。一般寫完就貼,沒來得及檢查,所以如果接下來的兩天內顯示有更新的話,那麼肯定是作者在修文修錯字。
☆、8----3
曾鯉只得解釋說:「他們瞎編的。我們單位本來年輕女孩就少,沒結婚的只剩我和吳晚霞了,他們為了把我們推銷出去,就分別說我和吳晚霞兩個是館花甲和館花乙。」
聽到這裡,艾景初看到曾鯉那窘迫難堪的樣子,啞然失笑。
顯而易見,他心情挺不錯。
艾景初笑而不語,緩緩放下筷子。
曾鯉看他似乎已經吃夠了,便以東道主的立場問道:「還要點什麼菜?合不合口味?」
艾景初卻反問她:「你呢?吃飽沒?加不加菜?」
曾鯉示意了下旁邊的菜,「都是我在努力,你也不幫忙,估計吃完都夠嗆。」
話音剛落,艾景初的電話就響了,他起身離座,到另一側接電話。
曾鯉將注意力又轉移到油鍋里翻騰的食物上。
剛才她為了證明自己請客吃飯的誠意,使勁點了不少菜,如今一個人坐在桌邊打量著剩下的那些東西,還是覺得有點心疼。
她工資里很大一部分用來租房,另一大部分的開支無非跟大部分單身年輕人一樣,買衣服、買化妝品、買包、買電子產品去了。而跟死黨合夥開咖啡館的本錢,則是奶奶偷偷替她攢的嫁妝。
過了會兒,艾景初回到座位。
曾鯉見他似乎是有事,急忙放下筷子,準備收工。
他卻對曾鯉說:「你慢慢吃,不著急。」
曾鯉哪還好意思,於是招呼旁邊的服務員過來埋單,服務員卻說:「剛才這位先生已經結過帳了。」
這下,曾鯉才明白過來,他接電話要走那麼遠,不過是不動聲色地藉機搶在她之前去埋單。
「說好是我請啊。」曾鯉說。
「這次算我的,下次歸你。」艾景初解釋。
曾鯉沒轍,總不能把錢塞給他吧,只得直說「不好意思」,「你太客氣了」之類的話。
等他們從火鍋店裡出來,離艾景初停車的地方還有一截路,於是兩人肩並肩緩緩地走著。走了一小截路,曾鯉想起艾景初說的那句「下次歸你」,慢慢琢磨了下,他的意思豈不是她還是欠他一頓。
曾鯉心裡頓時哀嚎了一下。
她始終覺得單獨和一個年輕異性吃飯會彆扭的要死。這毛病對事不對人,和對方討厭與否沒有任何關係。
走到斑馬線前,曾鯉一心思撲在怎麼解決掉下一頓飯的問題上,沒注意紅綠燈,埋著頭一心往前走。
而艾景初及時地拉住她。
她原本穿著騎車郊遊的那套運動服,因為火鍋店裡氣溫高,她擼起的袖子便一致沒放下去,雙手的手肘完全暴露在傍晚涼慡的春風裡。艾景初站在她的側面,見她要越界,沒有出聲,微微一扣便阻止了她的腳步。
他的手指輕輕觸到她手腕的皮膚,只是指尖留下的五個點的接觸面,少得幾乎讓曾鯉都感覺不到來自對方的任何溫度,卻曖昧極了。
艾景初站在側面,一拳之隔。他的右手拉住她的左腕,僅僅只是制止她闖紅燈,卻像戀人之間牽手錯牽成對方的手腕。
她和他不是頭回有這種肢體接觸。
第一次,他脫下手套替她檢查口腔里牙套上的鐵絲;
第二次,她在那個無助的小鎮上追上他,拉住他的手,嘴裡大喊著他的名字;
第三次,他惡作劇似的在黑路上叫她名字,把她嚇得哭了出來,那個時候,他握住她的雙手,把它們放在他的臉上說:「活的。」
每一次都是理所當然,所以她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不知道怎麼的,這一回卻有點不一樣。
曾鯉轉臉去看他。
春日的暮色來得這樣早,天空已經沒了光線,她只能藉助街邊的霓虹燈和車燈看了看一直目視前方的艾景初。
他的五官和唇線是那樣美好。
可惜,她早不是那種懷著一股子韌勁,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
她的手僵硬地扭動了一下,艾景初的五指隨之鬆開,隨後面色如常地對她說:「等會兒再過。」
就在此刻,曾鯉面前突然跳出幾個孩子,將幾枝蔫蔫的紅玫瑰遞她她鼻子底下說:「姐姐買束花吧。」
隨後,孩子中間領頭的那個突然覺得對象找錯了,於是調頭又將花遞給艾景初:「叔叔,姐姐那麼漂亮,你買點花送給她。」
曾鯉被那孩子如此跨越的稱呼逗樂了,一邊替艾景初擺手拒絕,一邊忍俊不禁。
而艾景初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笑,只是看到這群孩子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頭往別的地方看去,在搜索了幾個角落後,他終於確定目標,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
曾鯉納悶地跟上。
只見一個瘦瘦小小的孩子蹲在街角玩石子,而艾景初走去一把就抓住了他。
那孩子尖叫了一聲。
「還認識叔叔嗎?」艾景初問他。
可孩子只停下來一兩秒鐘打量了他之後,又開始扭。可是他早被艾景初緊緊拽著,再逃不開。
曾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得呆立在一旁。
艾景初怕孩子動來動去在地上磕著或者擦傷,便將他抱了起來,攬在懷裡說:「你聽叔叔的話,叔叔給你買吃的,買糖,買飲料,買炸雞,帶你坐滑梯,去動物園看熊貓……」
曾鯉站在那裡,微微一哂,她估計艾景初已經將腦子裡所有哄孩子的話都用上了。
孩子聽見這些話,掙扎漸漸放緩,最後停了下來。
曾鯉這才看清楚孩子的面貌。她愣了下,心中湧起難言的感概。
這個季節,春天已經降臨了許久,大家都穿著單衣,但是這孩子身上仍裹著小棉襖,又破又髒,頭髮倒是不長,卻被剪得參差不齊,而那張臉----相似的臉,她在電視上圖片上看過,現實中確實第一次,恰恰就是艾景初之前和她談論過的唇齶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