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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38:39 作者: 木浮生
    可是,殊不知那一個月如何也不能風平浪靜。

    伍穎失蹤的那天晚上伍媽媽才看到她留在床上的信,發了瘋似的到處找她。和預想中一樣,首先接受盤問並且遭殃的就是馬依依。可是在雙方家長的轟炸式盤問下,馬依依只顯現出一臉的坦誠和茫然。

    經過幾輪調查後,伍穎父母找到了曾鯉這裡。說實話,曾鯉如果說自己一點也不害怕是假的,這就是一個大變活人的把戲,要是伍穎出什麼意外,幫凶就是她。可是,如今她騎虎難下,只能統統都是一問三不知。

    伍媽媽轉而說:「我知道我們管她管的太嚴,她在網上和那小伙兒談戀愛,他爸知道後也揍了她好幾頓。我都勸過她爸了,女兒大了,自尊心也強了,怎麼能說打就打,應該好好溝通。現在不知道她哪兒去了,就說是要自己的生活,要是真去了那小伙兒那兒,我們還放心,如今下落不明的,我們怎麼對得起她死去的爺爺奶奶。」說著說著,伍媽媽便潸然淚下,「你們這些同學,要是真有她什麼消息就告訴我們,讓她回來也好,我們去看看她也好,總之就是只要能有她個信兒就行了,我們不打也不罵,她要怎麼就怎麼。」

    曾鯉聽著有些動容,數次都差點將伍穎的消息脫口而出,可是轉念一想起在伍穎面前發的誓,又忍了下去。後來事情的發展,曾鯉也不得而知了。那個時候,她們都太任性太幼稚,沒有了解過社會,也沒有體會過什麼才是挫折,根本無法理解父母的苦心。

    開學了之後,伍穎仍然沒有回來。過了幾天,伍媽媽來到學校拿著醫院證明,低調地替伍穎請了個長假。曾鯉這才如約將事情告訴馬依依。馬依依當場跳起來,差點沒掐死曾鯉。

    待伍穎回來時,已經一學期過半。

    伍爸爸走了些後門,讓伍穎在醫科系繼續念了下去,將家裡的一些陳舊家規刪改了不少,還保證再也不打她。那個T城的小伙兒,也被伍爸爸接過來,安排了一個工作。兩家父母,雖然隔得遠,卻也時常走動。一切都在朝著伍穎喜聞樂見的方向發展。

    但是到了第二年夏天,伍穎和小伙兒分手了。

    曾鯉說:「以前他們那麼反對,你們那麼難,又那麼遠還偏要在一起,現在不反對了,你們怎麼反倒這樣。」

    伍穎苦笑沒答話。

    後來再後來,伍穎結婚的時候,曾鯉又將這段往事說給身旁的艾景初聽,結果艾景初簡簡單單用一句話就替曾鯉分析了下:「這是心理學上說的阻抗。」

    曾鯉追問了半天才知道,艾景初口中的阻抗就是傳說中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有心理學家研究,當人的自由受到限制時,會產生不悅,而從事被禁止的行為反而可以消除這種不快。這種事情在愛情上也可以體現,當外界的阻力和干擾越大,那麼愛情關係會越穩固。可是,伍穎的父母恰恰反其道而行之,結果事半功倍了。

    當然,這是後話。

    作者有話要說:這不算更新,只是上一章還有一個尾巴補上。

    下一章會有驚喜。。。

    ☆、3----1

    艾爺爺每天六點多就起床了,所以只要是有空,艾景初也會早早起來陪著爺爺遛彎。在曾鯉跟著伍穎熬到半夜的第二天早晨,艾景初也起得遲了些,出門的時候,保姆李阿姨已經推著艾爺爺去湖邊散步了。

    他跑了一圈快回家時,手機響了。

    艾景初放緩腳步,平復了下呼吸,接起電話。

    「艾老師,打擾你了,」電話聽筒傳出來的是一個平和低緩的男聲,「我是物理系的慕承和。」對方大概怕他忘了,特地先自報了下身份。

    「你好。」艾景初說。

    「我們家有個孩子想找你看看。」慕承和解釋,「我昨天找了馮院長,他說你才是這方面的專家,讓我向你諮詢下。又聽說你今天要乘飛機出去開會,所以才這麼早打擾你。」

    艾景初一邊聽對方說話,一邊停下步子,站在岸邊,面朝湖水,之後直截了當地問:「孩子怎麼了?」

    「我姐的孩子,還在母親肚子裡,但是現在六個月,B超照出來唇線不完整。」

    艾景初繼續問:「中斷距離是多大?上牙槽骨有中斷嗎?是單側還是雙側?」

    這連續幾個問題明顯把教物理的老師給難住了,隔行如隔山,電話那一頭的慕承和頓了頓,他對此不太懂,妻子交給他這個任務的時候,以為就是一名詞,沒想到還有這麼多選擇題。

    艾景初看了下腕錶,說道:「這樣吧,慕老師。我今天是中午的航班,怕來不及和你面談,但是周三晚上就回來。你要是信得過我,就等到周四一早,我們當面看看。」

    慕承和鬆了口氣,笑著答:「好。謝謝。」隨後就掛了電話。

    艾景初看著手機屏幕,想了想,輸了幾個字,將剛才的號碼存進號碼薄去。學校年年擴招,校區越修越多,大部分同事幾乎都叫不上名字或者根本沒見過。他與慕承和也不算陌生,同乘過車,談過話,而且經常聽人提起他,偶爾來看老爺子的那些老部下口中也會談及此人,只是從未聊過私事。

    星期四一大早,艾景初如約見到了慕承和。慕承和的身後是一個嬌小的姑娘,旁邊扶著一位大肚子的孕婦。孕婦手裡拿著一張B超的檢驗單。艾景初接過去,仔細地看了一遍,其中一行寫著:「右側上唇連續性中斷寬約7mm。」他回頭再看了看,送檢的抬頭,是A大附院的檢驗報告。

    艾景初抬眸問:「你們家屬有什麼想法?」

    孕婦一聽艾景初的反問,沒發出一個字,卻先落下淚來。

    孕婦身側嬌小的姑娘說:「艾老師,你覺得會不會有誤?」

    艾景初看著她,心中醞釀著應該怎麼出口比較委婉,他本身不是急性子,於是頓了頓。也許這個停頓讓對方誤會了,那姑娘急忙又解釋:「我是慕承和的妻子,這是我堂姐。我不是懷疑醫院的水平有問題,就是會不會有地方弄錯什麼的,孩子怎麼可能有唇裂,我們家沒有家族史的。」

    慕承和靠近一些,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薛桐,不著急,慢慢聽艾老師說。」

    艾景初說:「現在是高峰期,附院裡早上看B超的人比較多,我們去那邊影像系借他們的教學儀器用下,咱們再查一次,我現場確認。」

    孕婦聞言連聲說謝。

    到了B超室外面,薛桐陪著堂姐一起進去,慕承和留在外面。

    這一回,檢查做的更加仔細,艾景初抱著雙臂,盯著顯示屏上的黑白影像,神色嚴肅,從頭到尾有接近十分鐘,一句話也沒說,直到病人和家屬先出了診室。

    旁邊的醫生問艾景初:「你熟人?」

    「嗯。」

    「你覺得怎麼樣?」

    艾景初淡淡說:「不但右唇有問題,上牙槽骨也缺了一塊,可以看見孩子的舌頭。」那屏幕上的螢光映出他臉上的輪廓,看不出神色。

    「太嚴重了,孩子最好打掉。」

    艾景初沒答話,轉而起身說:「老王,借下你隔壁的辦公室。」

    「行啊,隨便,愛用多久用多久。」

    艾景初出門環視了三個人一眼說:「我和孩子的母親單獨談談。」得到許可後,艾景初將孕婦帶到了旁邊的房間。

    艾景初問:「你是慕承和的姐姐?」

    「不,我是他愛人的堂姐。」

    艾景初點點頭,「那麼既然是堂姐,不是直系親屬,我就不讓他們參與我們談話了?」這是他整個上午使用的唯一一個徵求對方意見的疑問句。

    「可以。」堂姐緊張地說。

    「你們先前給我看的檢查結果,沒有錯,只是我和王醫生核對了下,可能因為上次胎兒的角度問題,沒有看清楚上齶。胎兒不但是唇裂,還有齶裂。」

    堂姐一聽到這話,雖說心中早有準備,但是那剛乾的淚痕又濕了,「醫生,你可能不知道我懷這個孩子有多難。我先前結婚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當時我和我丈夫覺得自己都還沒來得及享受二人世界,怎麼就可能要個孩子先拖累自己了呢,所以義無反顧地就打掉了。當時都沒給家裡人說,知道懷孕的那天我坐在公交車上,還一直埋怨老天怎麼讓我那麼倒霉。」

    堂姐抹了抹眼淚又說:「結果後來眼看三十了,同學朋友都有孩子了,自己也就動了這個心思。可是哪裡會想到,無論怎麼都懷不上。我們倆什麼醫院都看了,什麼法子都想了,結果一年多還是沒消息。後來我就想,是不是老天來報應了,是不是那個被我放棄的孩子回來懲罰我了。現在好不容易有了,都半年了,你說……你說……」

    最後,堂姐泣不成聲了。

    艾景初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安慰,也沒有不耐煩,只是安靜地等著她情緒的宣洩。

    堂姐終於覺得自己在醫生面前有些失態,於是忍了忍,止住了抽噎,問道:「艾醫生,你覺得孩子真的很嚴重嗎?我們該怎麼辦?孩子要是生下來,一定能治好,是嗎?我捨不得不要這孩子,我們給他治。」

    他說:「最後如何,需要你和家裡人商量後決定。產科醫生也許之前給你說了如果做引產有些什麼風險和後果。那麼我現在是要告訴你,如果你要這個孩子,心裡要有些什麼準備。」

    堂姐點了下頭,等著他後面的話。

    「如果胎兒是唇齶裂,那麼它生下來兩個月之內就要到正畸科這裡做一個術前正畸,我們會取模做牙槽塑行,戴矯治器,三個月的時候孩子做唇形修復手術,半年後做齶成形手術,之後直到學齡前都需到進行語音校正,因為孩子的身體在不停地發育生長,所以不排斥手術成功後還會有繼發性的畸形,如果一旦發音或者其他方面有結構性障礙,需要到口腔頜面外科進行第二次修復。大概十二歲左右,會進行又一次外觀整形。最後一次手術鼻唇齶修復會在十八歲成年前後。期間,孩子無論生辱牙還是恆牙,都需要正畸醫生對牙齒和牙槽的生長發育進行觀察監視和治療。」

    他儘量把語言組織地淺顯易懂一些。而堂姐聽到那一次又一次地手術後,都忘記了哭,也忘記了提問,只是瞪大雙眼。

    艾景初平靜地說:「這是目前世界上,最權威的唇齶裂修復程序。整個過程需要美容醫生、頜面外科醫生、正畸醫生全力的參與,甚至包括心理醫生,對孩子的壓力不說,那麼對家長而言這是一個巨大的責任,前後數次手術,治療時長接近二十年。如果一旦生下這個孩子,父母就對這個生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應該儘自己所能去愛它,照顧它,而不是說如果孩子有什麼讓父母覺得不滿意的地方,就放棄它,或者隨意地治一治,等耐性耗盡的時候再去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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