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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36:26 作者: 朝小誠
唐辰睿一定不會知道,自她和他訂婚以來,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沒有把戒指摘下過。
被不斷打著,她的心境起初還很痛,但一想到他,便不知不覺清淺了起來。
拳打腳踢落到她身上的時候她想疼痛是有一點,但不要去管它就好了,隱忍擔待一切細浪跟驚濤,過去了就好了。
最後她聽到身旁的男人罵罵咧咧地道『叫你打!叫你能打!』,然後看見他拿著刀朝她腹部刺來的時候,向晚終於感到好像有眼淚流下來了。
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這一次可能真的撐不過去了。她還有好多事沒有做,還沒有多去看爸爸幾次,還有唐辰睿,她甚至還沒有和他通過一次電話。她真的……很捨不得他。
刀鋒沒入腹部的時候,鮮紅色的血頓時從她體內爆炸似的蜂湧而出,她痛得伏在地上,痛得說不出一句話,滿眼儘是舊日煙塵浩蕩漫過今生今世去。
冬日正盛,天降大雪,雪滿長安道。
血滿長安道。
……
一小時後,千里之外,香港。
某金融大廈高層會議室。
唐辰睿抬起手指敲敲桌子,表情玩味,語氣里沒有鄙薄也沒有敬重,對在場的與會商務人士講:「五個條件里我最多答應一個,我的底線就這麼多,無法接受的話,其他一切都免談。」
對手方代表冷汗涔涔,儘量婉轉地想要爭取商量的餘地:「唐總監,我們的難處您知道的,也請您再能寬限一下……」
「寬限麼,當然也是可以的,」唐辰睿唇角一翹,拖長了音調,尾音上揚華麗無比,「我不做虧本交易,你要我讓步,就看你拿得出什麼價碼給我,明白麼?」
赤*裸裸的威脅,赤*裸裸的強取豪奪趁火打劫,對方痛苦地磨牙,在心裡把唐辰睿咒罵了好幾百遍,清清嗓子,道:「唐總監,是這樣的……」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忽然被人重重推開,會議室里的人都被嚇了一跳,誰這麼不懂規矩沒禮貌?
唐辰睿皺眉,不悅,抬眼挑了個眼神望過去,卻驚訝地看見自家特助的身影站在門口。
韓深的臉色很不好,喘著氣,手裡拿著行動電話,他打開門衝進會議室,也不管禮貌不禮貌的問題了,衝著唐辰睿就急急忙忙地示意:「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稀奇了啊……
這麼多年,韓深從來沒有失態過,他有一個特別助理該有的全部的冷靜和分寸。
唐辰睿瞭然,對身邊的副總監交代了幾句,起身離開了會議室,走了出去。
「要說什麼?」
「那個,」韓深欲言又止,口乾舌燥,「……你聽我說,等一下要冷靜。」
「……」
唐辰睿莫名其妙,隨口『恩』了一聲作敷衍。
韓深看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告訴他:「辰,向晚出事了。」
「……你說什麼?」
「醫院方面剛剛打來的電話,向晚腦震盪、骨折、各種外傷和內出血……」韓深喉嚨口嘶啞得近乎發不出聲音,扶住他的肩膀告訴他:「……還有,最壞的是,向晚腹部被人用刀刺了一刀……很深。」
唐辰睿手指一松,手裡握著的行動電話重重掉在地上,臉色在一瞬間『唰』地一下慘白如紙不像話。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到處筆試,很陰鬱,結果帶著陰鬱的心情寫這章卻意外地順手……囧……好驚喜……一晚上碼出七千字,手抽筋……榜單真的太強大了……OTL41
41、Violence(2) …
救護車上,三四個急救部醫生神色嚴峻。
「準備輸血!」
「是!」
「很奇怪,出血休克早期的話脈搏應該很快,她的脈搏卻很慢……」
「現在她的身體狀況是?!」
「血壓40,脈搏62,血氧急速下降!」
「輸液瓶!加快速度!這樣下去不行!再不趕緊到醫院拖下去的話脈搏會更微弱,血壓也會測不出來,到那個時候恐怕就……」
救護車一路疾馳至醫院,擔架被推至手術室門口的時候,兩個護士急忙拉住了一直緊握住她手的席向晴。
「小姐,你不能進去。」
「……」
她像是恍然過來,鬆手,擔架立刻被推進手術室,沉重的大門被緩緩合上,三個鮮紅色的字體亮起:手術中。
抱過她身體的手此時終於不可抑制地顫抖了起來。
席向晴沒有等在手術室門口,像是無法忍受這種束手無策的長時間的等待,她受不了。轉身下了樓,不斷走在人來人往的病房區,人聲和氣息讓她覺得希望尚存。期間不斷有人看到她身上的血跡斑斑,關心地跑過去問她『小姐你沒事吧?』,她一點聲音也沒有,只是走。
行至一間病房前,忽聽得裡面,病人家屬嚶嚶哭泣聲不止,聲音逐漸放大,直至最後崩潰痛哭。
她停下來,把視線投過去,看到看護已在為病床上的死者穿衣,她聽得看護對家屬低聲說:「……這不能等的,再久一些,身體發硬,就不好穿戴了。」
生離死別,實在是這個地方最慣常的場景,不足為奇的。
席向晴看見看護解釋替死者穿衣的時機這樣客觀冷靜,一切都無比篤定,讓她忽然想起曾有明敏的婦人講過這樣的真理:生時應當快樂,因死時要死很久。
席向晴轟然頓住,呆呆退立一側。
她想起這輩子第一次見到席向晚的樣子,當真是陌上誰家年少,青蔥碧綠。
當時真是人間四月天,日光也文靜,席向晚那淺易的清水樣貌即使十多年過去了再看,也絲毫未變。仿佛對這個人而言,生命沒有真假,亦沒有美醜,它就是只是存在,過好它,就行了。
然後現在,只是在眨眼的時間裡,已經,是了物非了人。
低頭,席向晴看見自己手上的血污,全是席向晚的。她想起自己帶人趕回去,從地上抱她起來的時候,席向晚滿身血的樣子,染得衣裳盡濕,全是從她體內湧出來的。在救護車上一路行至醫院,她根本不敢去碰她,手指顫抖得貼在她手背上,甚至不敢去擦她額角上濺上的點滴紅色液體,怕擦掉血跡就會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看到破開的靈與肉。
看著她在救護車上急速呼吸腹部起伏的樣子,席向晴頭一次明白,眼前這個人,果然是老師的孩子,他們一家人都是一樣的,做事從不會為自己想太多,只覺得是對的,就會去做了,也不管危險或辛苦。
席向晴忽然站不住腳,靠著牆壁轟然滑了下去。
……
邵醫生飆車趕到醫院的時候,手術已經開始兩個小時了。這一天邵其軒不在醫院,在另一座城市休假,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的邵醫生一開始對『席向晚』這個名字還有點陌生,過了三秒之後忽然猛然間想起唐辰睿的未婚妻似乎就叫這個名字。一瞬間邵醫生心裡一緊,想起在唐辰睿的訂婚宴上見過的那個清澈中帶著點傻勁的女孩子,邵其軒拿了車鑰匙就飆車返程。
到達醫院的時候,先前在救護車上為席向晚急救的急救部醫生早已等在醫院門口,見邵醫生回來連忙迎上去告訴他情況。
「席向晚的主要重傷部位是什麼情況?」
「腹部刀刺傷,恐怕已經損傷到了腹腔科臟器,急救的時候已經出現了失血性休克,現在在進行腹部手術……」
「知道了,」邵其軒點點頭,解開西服外套紐扣走進手術準備區,「我進去,換主刀。」
急救部醫生點頭,同時不忘擔心和鼓勵,「邵醫生你自己開車回來的吧?」剛開了兩個多小時的車呢,疲勞狀態進手術室主刀做手術真的沒問題麼……「沒事,」邵其軒脫下衣服換手術服,準備術前消毒,聲音沉沉的,「席向晚在我這裡出事的話,估計唐辰睿也不會放過我了。」
席間剛趕來的簡捷沖了進來,不是沒見過鮮血淋淋的場面,但真沒見過自己的朋友和同事被傷成這樣的場面。
急救部醫生一驚:「這位小姐,這裡是手術準備區,你不能進來!」
簡捷也不理他,就站在門口看著邵其軒,「向晚她她……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等手術結果出來才知道。」
他是醫生,他不說謊。
猛然間,邵其軒想起一件事,忽然轉身對簡捷道:「那些把席向晚傷成這樣的人怎麼樣了?警方接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