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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36:26 作者: 朝小誠
聽到這樣的回答,席向晚這等革命小將頓時連哭都忘記了,『嗷----!』地一聲就叫了出來。
「爸爸你騙人!」怎麼可能!資本家?!
對於席向晚這種從出生開始就接受正統愛國教育的人來說,資本家,那是一個怎樣貶義的概念!
她不能想像,那麼和藹可親的爺爺奶奶居然和這三個字劃等號。
向晚瞪大眼,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糙:「他們是不是民族資本家?」民族資本家在抗日戰爭期間可還是共*產*黨極力爭取的對象……向晚爸爸笑了下,笑容有些無奈,「就是資本家。」
最後一點希望破滅,向晚『嗷嗚』一聲就蹲在地上,哭喪著臉。
歷史書上說了,資本家,都是人面獸心的,壞、陰險、欺壓百姓、向敵人獻媚、剝削貧苦大眾、手上沾滿我勞動人民的鮮血……向晚震驚良久,痛心疾首。
向晚爸爸沒有再解釋什麼,這個問題對小孩子來說根本無法解釋。當年運動來時有多少真多少假,有誰說的清楚。唯一的事實就是他們席家也在運動中被打倒了,被下放到這個小村子勞動改造,塵埃落定之後,那些事早已在一句『歷史原因』中漸漸淡去,現在又何必再提呢。
上帝造人,把眼睛按在前面,就是要人往前看,不要回頭眷戀過去。
那個時候的人們接受紅色教育,毛主席思想高於一切,所以當年向晚媽媽和向晚爸爸結婚時,周圍反對聲無數,紛紛勸告向晚媽媽『不要嫁給資本家的兒子,要跟黨走才對!』。
向晚媽媽是個性情中人,什麼運動什麼政治,統統不關她鳥事,她是當時為數不多的思想落後份子,不求上進,眼裡只有向晚爸爸呀愛情呀生活呀,桌子一拍就吼『我就是要嫁給他!』,向晚外婆一開始也哭過鬧過,抓著向晚外公的手淚眼婆娑:「我們要有那樣的女婿……老頭子,我們的命怎麼那麼苦……」
還好,向晚外公是個大大咧咧的農民,背朝藍天,腳踏大地,扁擔倒了不知道是個『一』字,政治覺悟也不咋滴高,對什麼黑五類之類的名詞也不太敏感,直慡性子一個,眼睛一瞪就發了話:「他有什麼不好?女兒幸福最重要!閨女!嫁了!爹爹送你上花轎!」
對向晚媽媽,向晚爺爺奶奶半句意見都沒有,只覺得對不起她。那個時候向晚媽媽的條件多好啊,三代貧農,根正苗紅,正是村里人人爭相想要的兒媳婦對象。
結婚那天,向晚爺爺奶奶只對她說了這樣一句話:「我們讓你受委屈了。」
向晚媽媽傻傻一笑:「不委屈!真的!」
新婚第二天,村委領導和黨委組織就派人來了,審查似的問向晚媽媽:「昨晚你們都談了些什麼?有沒有反對毛主席思想?」
向晚媽媽眉毛一挑,嬌俏一笑:「新婚之夜還能說什麼呀?就是情呀、愛呀、房間裡的……那個呀~~~」
一句話說得幾個審查人員臉紅心跳,訕訕而去。
就這樣,夫妻倆結了婚,過起了平淡溫馨的生活。
向晚爸爸從不讓向晚媽媽乾重活,但每每他一走,向晚媽媽就主動滴挑水劈柴去了,沒辦法,她從小乾的就是這個嘛,讀書寫字她不行,粗活重活倒是行的。
她喜歡的是向晚爸爸的溫和氣質,席家未倒前,他小時候就留過洋,見聞與學識都與一般人拉開了距離,氣質、涵養什麼的統統都上去了,現在在一所學校做了老師,舉手投足間都充斥著斯文優雅。於是平日空閒時她就撲進他懷裡要他講給她聽,向晚爸爸從不拒絕,向晚媽媽聽著聽著就抱著他吻上去了……那是一段真正的幸福。
可惜,天妒幸福,就在一年之後,向晚媽媽過逝在了手術台上,死因是難產,大出血。
就在那個秋風蕭瑟的傍晚,向晚爸爸最後一次握住她的手,沒說『對不起』也沒說『我愛你』,開口,就是五個字:「我誤你一生……」
話音未落,眼淚『唰』地一下就下來了。
她強撐著最後一點力氣,抬手撫上他的臉,想說一句『不要哭』,終究沒有力氣再說出來,手指滑落,滑過他溫潤的臉頰,垂了下去,頃刻間讓他淚如雨下。
作者有話要說:恩,向晚的天然呆是祖傳她媽和她外公的……下章就寫她是怎麼失去親爹的~~~怎麼和席向桓家扯上關係的~~~~爭取能寫上向晚對席鍋鍋的朦朧初戀……向晚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媽媽一定不會想到,他們家閨女今後會嫁給一個真正的國際型大資本家……23
23、此間少年(2)+(3) …
基於以上情況,可見,席向晚從小就是在單親家庭中長大。
按著言情小說定律呢,這種小孩從小缺乏母愛,很可能就會成長為異類女主:憤世嫉俗、偏激、未來小太妹的好苗子……在生命的旅程中一路顛簸,直到最後遇到我們的男主,用博大的愛與更加博大的金錢救贖了她,從此放下屠刀,不做太妹做聖母,一個童話故事水到渠成。
但是呢,大家也看到了,我們的小席並沒有走上那條言情女主速成路,而是一路健康而平凡地長大了。
那時候的農村小孩都比較糙根,不像現在的孩子那樣各個都是寶貝公主似地。再加上全國上下都響應中央號召,老中青三代都忙著去建設四個現代化了,所以大人對小孩管得很鬆,農村的小孩就更是基本處於放養的狀態了。
席向晚有一個美好的童年,那時候的孩子都是真的樸素,打架打得再凶也絕對不會出現『等著!老子喊兄弟做了你!』這種港片台詞,頂多哭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就跑開了,過幾天呢,就把那點破事自然忘光了,重新又是親密的小夥伴。
不得不說,席向晚打架從來都是勝利的一方,這可能真是天分。當然啦,平時向晚可是很乖的,從不主動動手。從上幼兒園開始,席向晚就是典型的鑰匙兒童,脖子上套一根紅線,紅線上栓著一把大門鑰匙。放了學先和夥伴們一起去拔糙,回家可以餵兔子。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做起事來目的性都比較明確,席向晚這種一根筋通到底的天然呆拔起糙來就更目標明確了,就是多拔多拔再多拔,多拔的青糙可以賣錢啊,於是每天放學後向晚和夥伴們組上隊伍就如同蝗蟲過境,鐮刀揮過處寸糙不生,要的就是速度!
不得不說,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席向晚還能養成如此單純的性格,這不得不歸功於向晚爸爸的細心撫育。
村里其他父親管不好自家兒女時都會去問向晚爸爸討教,而他只是笑一笑,說一句話:要想孩子聽話,首先要做她的朋友。
----同志們,要知道,數十年後,李開復先生也說了同樣的話。
可見向晚爸爸對教育心理學的精通起碼是和李開復站在同一個水平層面的。
有這樣細心而理智的好爸爸,再加上向晚媽媽的開朗基因,席向晚果然很爭氣地成長為了一個純樸的天然呆,生活無憂又無慮。
這樣的生活,一直到十三歲的那一年。
席向晚永遠都記得,十三歲的那一個傍晚,放學回家第一次看見席母的情形。
這個人的氣質,不一樣。
這位女性和爸爸年紀相仿,卻明顯多了一分不動聲色的壓迫感,看到向晚,她勾一勾唇,仿佛有笑意,點一點頭,像是在對向晚問好。
向晚從小習得禮貌規矩,背著書包還沒來得及放下,就先點頭問好:「阿姨好。」
「你好,」她並不冷若冰霜,雖然散發的氣息的確不算溫暖。轉頭,她對向晚爸爸道:「席先生有這樣可愛的一個女兒,我也有,只是比您女兒要大一些,十七歲。同樣是做父母的,我的心情,想必您能體會。」
他沒有接下她的話,並不多言,走過去幫向晚放下書包,摸了摸她的頭道:「今天晚飯要晚些,先去房間做功課,好不好?」
「好啊。」
向晚一點多疑都沒有,立刻拿著課本進了房間,關上房門的時候望見屋外停著的車,是屋內這個阿姨的車,司機模樣的人垂手守在車門前。黑色轎車,金色女神標誌在傍晚的暮色下熠熠生輝,向晚看了會兒,她雖不懂車,也大概曉得這車定是奢侈品。
客廳內,向晚爸爸開門見山:「恕我直言,在今天以前,我和您完全不認識。我很好奇,您是怎麼找上我的?」
「查的,」她微微勾起唇,眼裡有欣賞和肯定:「您是斯坦福心理系錄取的最年輕學生,如果那時你沒有回國,說不定你現在就是美國心理學界最年輕的教授。要查你的資料,一點也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