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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36:10 作者: 朝小誠
    「有沒有必要,不是你說了算的。」唐信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手裡端著一杯清水,不緊不慢地喝,好似正欣賞著這世間絕美的風景,「陸涼風,你不是一向以傷人為樂趣嗎?怎麼,原來你也會心疼?」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看著他握著玻璃杯骨節泛白的手,她明白,他已動了殺心。這樣的人是不能動殺心的,因為他殺過,也被殺過,了解這到底是怎樣的一件事,更了解該怎樣去做這件事。

    陸涼風心下生冷,以她對他的了解為賭註:「唐信,你是君子。」

    「哦?你這麼認為?」他抬眼望向她,勾唇一笑,語氣很真誠,「一星期前的那一個晚上我對你做了一回君子,結果一直後悔到了今天。」

    「……」

    「所以,陸涼風,不是我不要做君子,而是你教會我,君子這回事實在做不得。」

    這一晚,唐信對陸涼風沒有做到溫柔以待。

    性之於男人,有很複雜的意義。據說,原始世界的男性以狩獵為天職,使得男人這一物種與生俱來極強的征服欲,當時光流轉,世界換盡,唯獨這一份天性卻始終不泯不滅,隱秘地存在於男人的血液里,如一種古老的儀式,緩緩流淌。而今社會,仍能在一瞬間越過臨界點喚醒這一血液中的征服欲的,就是性。

    當陸涼風被迫靠在冰冷的公寓落地窗上承受男人那一瞬間貫穿而帶來的撕裂感時,她前所未有地意識到了這件事:再溫和的男人,一旦動性,都是獸。何況唐信,其實並不溫和。

    陸涼風想起數小時前他在酒吧的樣子,她知道唐信過去絕非善類,但這些年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陸涼風確實從未見過他那一面的分分毫毫。直到今晚徹底見識到了那樣本源的一個唐信,陸涼風才有機會正視這個男人:這世間怎麼會有人,可以同時深具溫和與暴力這兩種極端的性情?

    「我們之間的帳,你找我算。」後來,她驚怒過後反倒有種無所謂的情緒:「為了我而鬧下去,唐信,你不適合做這種蠢事。」

    唐信簡直是存心要把壞事做盡,逼人而來的寒意:「你跟我回去,下場不會太好。我今晚脾氣不太好,你考慮清楚。」

    明明是他一手將她逼至這一步,卻還能做出不疾不徐「讓你考慮」的態度,這樣的唐信無非只表明了一件事:她考慮不考慮,都沒有關係,反正他已將這場遊戲的結局一手定下了。

    陸涼風臉色很冷:「唐信,那一晚的錯誤已使你後悔,又何必再犯一次錯。」

    唐信起身,站定,落落大方笑道:「我一生為你陸涼風犯下的錯誤已經太多,才致今天覆水難收的地步。再多一兩次錯誤,早已不要緊。我都不怕,你怕什麼。」

    ……

    忽然而來的撞擊,令陸涼風被迫中斷了回憶。尚未待她說話,唐信涼意四生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低低地響了起來:「上一次我抱你的時候,你很投入,天亮之後你就不見了;而這一次,你連投入都沒有了,還學會了開小差,你說,你該怎麼說服我放過你?」

    陸涼風被他硬生生地仰起了頭,不得不對上他的目光,她對他有愧,但並不怕他:「我沒有想過要說服你放過我。」

    他放不放過她都不要緊,反正她早已打算不放過自己。

    唐信垂了垂眼,一個用力,深深埋進她體內,陸涼風一記驚喘,他就這樣抱著她靜止不動,緊緊貼在一起。

    「陸涼風,」他忽然開口,何其挫敗,「我不懂你。」

    寒窗劍氣涼風過。是不是有這樣一個寧可挽劍也不含情的名字,她的人也註定會更薄情一些?

    「停止吧,」她忽然這樣說,隱著放棄的姿態在裡面,「唐信,對我,你收手吧。」

    唐信在一瞬間變得暴戾。他最痛恨的,無非是陸涼風的不爭。男人沉默,幾乎是不再有任何憐惜的,他占有她,傷她也傷己,咬著她頸部大動脈的肌膚,像是原始的獸,得不到,就咬斷她的喉嚨毀了她。他出聲問,聲音暗沉得不像話:「如果,我不收手呢?」

    她緩緩轉頭,望向他。眼神何其清冷,幾乎是那種,一夜天下霜似的清冷。她就這樣,在他與她緊緊纏綿的時候,對他說了這樣一句話:「……那麼,你遲早毀在我手裡。」

    數天後,一條極具爆炸性的新聞,橫空出世,以匿名信件的方式抵達SEC現任最高執行代理人的辦公桌上。

    這條新聞由最負盛名的媒體爆出,占據樣刊頭版顯要位置,數據清晰,調理分明,一字一句都揭示了這樣一件足以讓當事人死無葬身之地的秘事:唐信通過風亭,為SEC洗清兩千四百萬暗帳。

    這不是一筆小數目。以至連付駿以及韓慎這樣的人在第一時間得知這件事時,第一反應不是想辦法解決麻煩,而是徹徹底底震驚:唐信這人,其真面目究竟是怎樣一個不得而知的模樣?

    晚間九點,執行代理人辦公室內燈火通明。當唐信第三次拿起桌上的這一封匿名信時,付駿不得不真心感嘆眼前這一位的心理承受力與感情控制力確實是精妙,換成是少爺脾氣的唐涉深,估計早已暴怒,順手砸一頓辦公桌上的古董消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唐信卻不。這個人表情從來就很少,甚至於當下發生了如此嚴重的意外他也依然能不動聲色,只問了一句:「對方開出多少價碼的贖回條件?」

    「……」這種語氣,可以想見,這個人之前是有過和各方勢力交手的經驗的,而且這種經驗還不少,否則斷然不會歷練成這種平常的態度。

    付駿鬆了一口氣:「這倒不多,對方只開口要一千萬的贖金,就能贖回這條新聞。」

    唐信皺眉。這贖金不多,真的不多,甚至少得不像是一個勒索方該有的態度。

    男人沉默數分鐘,冷不防開口:「這不是勒索。」

    「什麼?!」

    唐信忽然將手裡的匿名信往桌子上重重一扔,笑了:「不知道是道上哪一位朋友,這麼給我唐信面子,不惜玩這種手段也要找我麻煩啊。」

    付駿大驚:「那這、這事該怎麼辦?!要告訴深少嗎?」

    「不必,」唐信笑意未變,整個人卻渾然已透著入骨的冷意,「既然是衝著我來的,我不陪著玩一把怎麼好意思。」

    接下來的四天內,唐信去向不明。只有韓慎夜間在風亭聽坊間傳聞講,這些天見過一個人隻身出沒於堂口等秘密重地,看那身形,正像是唐信。

    一星期後的某一個晚上,花澗會所,被風亭的年輕執行人砸重金包場。花澗是堂口的勢力範圍,包得了這一個地方,需要的不僅是重金,更需要人脈與背景。

    晚間九點,整個會所燈火通明。中央大廳內,風亭年輕的執行人坐在中央的主位沙發上,一身的冷漠與疏離,連挑一個眉眼的動作分明都是不帶感情的。

    侯爺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喝完了一杯茶,聽到外頭漸漸駛近的車聲,笑了:「算算時間,也應該到了。」

    「啊,」年輕的男子即便身處漩渦中心,踏錯一步便會死無葬身之地,也依然看不見此人臉上有一分慌亂,不疾不徐地過了行動電話里俄羅斯方塊的最後一關,才收起動作,笑著應對了一句,「這件事由侯爺來辦,是我的榮幸。」

    恭維,風亭唐信的恭維,即便不是真心的,也值錢得很。思及此,老謀深算的江湖前輩意味十足地笑了一下。

    「你放心,這件事,我不會辦錯的。」侯爺喝了一口茶,吹了吹氤氳的熱氣,「能讓你唐信欠人情的機會可不多啊。你的人情,很值錢。」

    「呵。」男人偏頭一笑,斯文而無害,甚至,還很無辜。

    「唐信,」侯爺放下茶杯,緩緩道,「你要的人,我查到了,也為你帶到了。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想清楚了,要算這筆帳?」

    「既然是沖我來的,」年輕男子溫和的樣子當真是無害,哪怕正下著殺手,「……怎麼好意思不回應一下,讓藏在暗處的朋友唱獨角戲呢。」

    侯爺瞭然,不再說什麼。

    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一個被反綁住手的人在眾人的壓制之下,一步一步地從黑暗中走向燈火通明的大廳。

    燈光映出那一個漸漸分明的人影。分明是女子的身形,清秀的容顏,淡漠的姿態,眉峰處那一抹入骨的疏離色正是這些年來唐信不惜自毀也不肯戒掉的迷戀。

    悲聲唱老,人事不堪。整個空間在一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幾秒之後,唐信暴怒,隨手將手中的行動電話狠狠砸在了侯爺的面前,沉悶的聲響,機身摔得粉碎,伴隨著一聲不再壓抑的怒喝:「混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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