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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35:45 作者: 朝小誠
每一個人都成為了一個國家,並在自身設滿關卡。
一個人要接近另一個人,便要付出沉重代價,輕則傷,重則亡。
沒有人再可以使我相信,也沒有人再可以相信我。
我正在付出我的代價,唐勁。
唐勁縱然是談判桌上的高手,那一刻竟也說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話。唐易已經走得太遠,回不了岸了,滿手血腥,外人提起這個名字,除了戰兢還是戰兢。他愛不了人,也無人敢愛他。
高處不勝寒。
直到遇到這個叫紀以寧的人。
就是這個單純到近乎沒有任何特色的女孩子,就是這樣一個被人欺負了也不懂要去懷恨的女孩子,令他內心溫柔地坍塌,恰恰塌陷出一個人的空隙,恰恰可以放她進入。
自此,塵埃落定,易向以寧歸。
救她回家的那天傍晚,唐勁聞訊趕來,看見邵其軒正在為他包紮被火燒傷的傷口,唐勁忍不住就吼:你瘋了嗎?!殺了那麼多人,放一個不認識的女孩子跑進火場,然後你再進去抱她出來,你腦子怎麼想的啊?!就不怕你們兩個都被燒死在裡面嗎?!
他只是若無其事地笑了下,說:我有經驗,那種時候不放她進去,她會後悔一輩子。
就像他一樣,小時候想衝進火海里救母親,卻被唐家所有下屬攔下了,一個一個都拉住他,說,易少太危險,我們絕對不會讓你進去。
從此叫他抱憾終生。
唐勁臉色變了變,提醒他:她不過是個陌生女孩子,你並不認識她。
然後呢?他問。
唐勁動了動唇:然後,你卻已經開始縱容她……他頓時就笑了。
完蛋了。
完蛋了他笑著扶一扶額,他想唐勁說的沒錯,他已經開始縱容她了。
這世間繁盛荒涼,情愛欲蓋彌彰,他只覺內心溫柔沒頂,一簇小火,幽幽燃著,牽痛的,又溫柔,只對她存在。
他想感情可以焚城,他已經遇到她了,一不小心放縱了感情對她憐了惜,逃到天邊這份憐惜也註定要一世跟著他,他避無可避了,所以怎麼辦。
幸好,幸好她用她的一切,讓他覺得她值得,她太值得。
她不吵,不鬧,她接受命運,接受他。掙扎過,發現真的喜歡他,她就承認了,不欺人,更不自欺欺人。她甚至不是心灰意冷地接受他,她是用心待他的。
「唐易,我們……」
她總喜歡對他這樣說話,當她說出那兩個字,我們,他便覺一切都值得了,從此他不再是孤單一人。
她把他看成和她連在一起的個體,夫妻二字,她不開玩笑。
就算是被他強硬不講理地奪去了初夜,她在痛楚萬分的身心狀況下,也始終保留了最後一分對他的信任。
初夜被他奪走之後,她哭過,不知道和他之間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最後哭著睡著了,伏在臥室的書桌上。當他回來後,只看見她手邊翻著的書,拿起來看,才知道是《馬太福音》。
第五章第二十九節被她以藍色鋼筆勾勒過----
「若是你的右眼叫你跌倒,就剜出來丟掉,寧可失去百體中的一體,不叫全身丟在地獄裡。」
他看得心裡猛然一緊。
這才知,她柔弱的外表下有怎樣堅強的內心。
她是掙扎過的,權衡他是否會是叫她跌倒的那顆罪惡右眼,如果是,她便一死抵抗,也不叫她整個人生毀在他手裡。
幸好,幸好她的寬容,讓她再一次決定信任他。夫妻一場,她實在擔待不起『不信任』這三個字。
他把書悄悄放回她手邊,抱她去床上睡,吻一吻她額頭,希望她能一夜好夢。
她不知道的是,在得知她的身體被折磨得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的時候,他又一次開了殺戒。
唐勁不放心,怕他惹出事,不得不迂迴地提醒他注意分寸。
他漂亮的臉上一片妖艷之色,一個眼神挑過去,警告意味已躍然紙上,甚是濃重。
呵,唐勁,請不要激起我暴戾的天性,好不容易有以寧才使我變得馴服一些。
唐勁瞭然,從此再不多說半個字。
後來,他抱著她在視聽室的沙發上看她最愛的外文電影,電影結束的時候,他俯下身,朝她的頸項吻下去,看見她扶在他肩頭的手指緊張得泛白,卻始終沒有拒絕。夫妻義務,她懂得要遵守。
他忍不住心軟,哄她:不會再像上次那樣弄痛你了,以後都不會那樣了……她摟住他,承受他的一切,在他挑開她的睡裙,指尖探進去時,她終於忍不住和他講話。
唐易,你知不知,哲學上有一種悲觀的學說。上面講,人與人的關係,無論其起始是怎樣,最終總會變成疼痛。即使是自甘美開始,幾經輾轉,亦會抵達疼痛那個位置,那個地步,那個境遇,然後就停在那裡。
她抬眼看住他,問:唐易,我們,會不會變成那樣?
不會。
他沒有一絲猶豫,立刻給了她答案。
我們不會。
因為我和你,有那麼相似的命運。在命運的荒野里,我終於找到了你的下落。
他許下承諾,與她纏綿。
身體交會糾纏,靈魂彼此映照。這個女孩身上具備他幼年時所經歷以及成年後所渴望的一切要素,她的存在為他拉起了一道人性的底線,猶如微暗之火,使他內心漆黑的叢林瞬間充盈。
這種充盈感,值得他為之許下永恆的承諾,好似jú花約。
……
流年經轉。
他陪在她身邊,把前塵因果一字一句全部講給她聽,就像在講一個童話故事,開篇是灰色的,但他一定會把結局勾勒成漂亮的彩色。
如今她在沉重的現實面前怯了步,他絕對不會放棄她。
握起她的手,他緩緩開口。
「你說過的,將來想和寶寶一起看你最愛的中世紀風情,就像曾經我陪你看過的那樣。沙皇枝形燭台,八十八頭枝形吊燈,巨大餐桌兩端,拿破崙同約瑟芬遙遙相對,距離並不比他們在生時更近或是更遠,你說你羨慕他們之間的感情,並且愛極裡面一套黑水晶酒具,你說你真的喜歡這種低糜的豪華,並且有一天,你希望把它教會給我們的孩子。……以寧,我們之間還有太多沒有一起做完的事。」
他知道,她連自己能不能再愛他都不知道,她只是灰心,灰心亦是可以令一個人離開另一個人的。
「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怎麼去愛只清楚怎麼去占有,這世上究竟有沒有愛呢,從來都是個問題。而你卻仍然對我那麼寬容,你說如果愛只代表一個人想擁有另一個人的程度,在這個意義上你依然願意相信愛情。那麼以寧,在這個意義上,我愛你。」
他抬手撫過她的臉,看到她的眼角有眼淚緩緩流出來。
「所以,不要放棄你自己,更不要放棄我們之間這一段感情,你說你看不到未來在哪裡,那就交給我……」
「以寧,」他對她說:「我帶你回家。」
聽到他的低聲請求,床上的女孩子睫毛輕顫,終於從夢魘中緩緩轉醒。輕抬眼帘,就在這一個晨光明媚的清晨時分,對上了唐易溫柔眷戀的眼睛。
----全文完----
番外:懷孕記
新的日子開始了。
縱然是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到了紀以寧的改變,很明顯,她比以前更開朗了,更有勇氣了。
至於其中原因,讓我們套用句瓊瑤奶奶的口吻來總結吧:唐易的良苦用心和那一句驚人的『我愛你』,讓紀以寧文藝的女性內心激盪不已。
當然,紀以寧再激盪也仍然是以前那個紀以寧,表達方式永遠是趨近含蓄的,最多就是笑得燦爛一點、陽光一點,至於那種『老公回家時飛奔過去甜甜叫一聲:老公~想死你了……』這種事,再過一百年也不要指望會發生在紀以寧身上。
但對於這種生活狀態,唐易已經很滿意了。於是在接下去的日子裡,唐易一方面加緊鞏固紀以寧現在這種良好的心理狀態,另一方面不惜一切代價對邵醫生進行全方位的恐嚇威脅,確保用武力手段在最短時間內最大限度地激發他的醫學潛能。
近來紀以寧越來越纏唐易,也越來越離不開唐易,隨之而來對他的擔心就與日增加。紀以寧沒有蘇小貓那種武俠情懷,沒有小貓那種『哇!想當年老子和唐勁兩個人槍林里來彈雨里去簡直浪漫死了!』的特種精神,一想到唐易的生活那麼危險,紀以寧的文藝精神一上來,一臉欲說還休的表情要多無辜就有多無辜,惹得唐易那顆平日裡隱藏在西服襯衫下的獸心在夜晚大發了好幾回。
她在擔心什麼,唐易自然懂。唐易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捨得紀以寧天天為他提心弔膽,雖然他不說,但稍微留個心思在唐家公事上的人就會察覺,唐易做事開始留有餘地,資金運作也更加多元化,不再全部投在危險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