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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35:45 作者: 朝小誠
    唐易忽然覺得有趣。

    於是他俯身,埋首在她頸窩處,輕吻她頸肩細嫩的肌膚。

    「……那你覺得,我是為了什麼?」

    紀以寧笑一笑,也不阻止他逐漸沾染欲望的動作。動一動唇,給出答案。

    「自控。」

    唐易頓時笑起來,停下動作抬了頭,眼神很勾人。

    「……哦?」

    她對上他勾人心的視線,緩緩開了口。

    「你不是貪玩,不是不懂事,」相反,他太懂事了,簡直是深沉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對你而言,有資本玩手段,所以知彼不是難事。難的只有知己,所以你需要確定你的底線在哪裡,你需要清楚,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夠讓你失控。把它找出來,然後想辦法對付它。」

    她笑一笑,笑容里有無力的痕跡,語氣似一聲感慨,又似一抹不認同。

    「……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就有這樣的心機城府,的確是件讓人後怕的事。」

    唐易忽然一個用力,將她的身子轉了過來。他俯下身,和她平視,專注的眼神簡直動人,可是說出口的話卻鋒利無比。

    「這麼會說話啊……」他看著她,距離那麼近,似吻非吻,「你知不知道,還從來沒有人敢對我說這種話……」

    紀以寧看著他,看見他的目光開始有了懾人的光芒,於是她開口為自己辯解。

    「我不是試圖剖析你,我只是為我自己找一個存在的理由。」

    唐易掐著她的腰,手指用力,不放過她,掐得她生疼。

    「紀以寧,把你的目的說出來。」

    「我是不是你用來測試自控力的第十一種毒藥?」

    ……

    她承認,她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想聽他一句真話。她要的那麼少,一句就好,可惜他從不給。

    「喜歡一個人,總是有些理由的,」她低下頭,眼底那麼哀傷,「只有你不是……」

    只是相遇,他就要了她。

    他對她的感情幾乎是毫無理由的。

    無跡可尋,卻深重,碰一碰就能即刻淪陷,重則傾城,輕亦是要失魂的。

    於是她只能想到那唯一的一個理由。世間事但凡會上癮的,他都試過了,除了感情。

    她是他用來自測底線的第十一種毒藥,愛過了,就戒掉。

    唐易直起身體。

    他沒有任何解釋,只是微微笑了笑,隱去了眼裡的妖艷之色,整個人透出一絲難見的純粹。

    他抬手,把她低垂的黑髮攏到耳後,溫言軟語。

    「過了年之後,你如果想出去工作,就去吧。」

    「哎----?」

    紀以寧一下子抬頭,眼裡那麼震驚。

    他從不准她出門的,何況是單獨放她出去工作。

    唐易笑了下,沒有多少解釋。

    「只有一個條件,晚上六點以前要回來,否則,我的人會立刻把你抓回來,」他摸摸她的臉,眼裡有縱容:「別違反條件,你知道的,我要找一個人,不是件難事。」

    紀以寧連忙辯解:「我剛才說那些話,不是說你對我不好,我只是想知道一個理由……」

    「我需要你。」

    煙火綻放。

    他在絢爛天幕之下讓她看見了一個真實的唐易。

    「我需要你,這個理由夠不夠?」

    這一場煙花華美盛放。

    不,兩場。

    天上一場,人間一場。

    它混淆天上人間,令她意亂情迷。

    從此以後,紀以寧永遠記得,這一夜,月光是如何朗朗至虛幻,天空是如何透徹至空無,春海棠氣味又是如何嫵媚至清寂。

    她永遠都記得,唐易體溫,是如何隔了他的襯衫,一陣一陣遞到她心底,令此後她所遇一切溫暖,都不算溫暖。

    她永遠都會記得,唐易聲音,是如何催眠般抵達她耳間,令她中蠱,戀戀一生不肯醒來。

    ----我需要你。

    只因他這句話,紀以寧終生相信,從此以後,地不老天不荒。

    殊途(1)

    春日三月,糙長鶯飛,萬物復甦。

    這座城市中有一個非常著名的私人美術館,名字很特別,叫TimeCity。它的外觀很像童話中的歐式城堡,大門上方裝飾著獨一無二的舊城徽,門前是特列季亞科夫雕像。這個美術館的擁有者是一位歸國華僑,年輕時也曾醉心於文藝復興,如今步入花甲之年,便把今生所得全部資金全部傾注於這家美術館裡。有資金,有人脈,亦有眼光,於是這家美術館一時聲名鵲起。

    這一天,好天氣,陽光鋪天蓋地灑下來,暖意四生。

    清晨七點,一個女孩緩步走來。

    乾淨,純粹,表情柔和,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平和的氣質。

    美術館館長站在大理石台階之上,眼裡一抹溫和的笑意,歡迎她的到來。

    紀以寧緩步走上台階,在他三步之下站定,彎一彎腰,剛要行禮,只聽得面前的老人頗有興味地開了口。

    「紀小姐,您對一個穿著如此正式的老紳士,就準備只行一下普通禮節嗎?」

    紀以寧愣了下,旋即笑了出來。

    這世上最令人愉悅的事,莫過於遇到同好。話說三分,便足以清透,這是一種意境幽遠的交談方式,看似不動聲色的表面之下,有著心弦碰撞的巨大回聲。

    老館長是懂得文藝的人,已過花甲的年紀,仍然好穿一身英倫紳士服,頭戴黑色禮帽,手握質感上好的拐杖,襯衫領口處一個紅色領結,渲染出一抹亮麗的色彩,好似靈動生命。周末的舞會上,亦會興致勃勃彎腰邀請員工們同他跳一支慢狐步,舞畢後送舞伴歸座,好似中世紀走出的貴族,穿越時光的古老韻律。

    如此老紳士,的確值得一個Curtsey。

    於是,以寧含笑,雙手輕拎裙擺,向兩側舒展,以極其優雅的姿態微微屈膝,低一低頭,完美行出一個宮廷屈膝禮:「您好,先生。」

    館長笑了,緩步上前,抬起她的手,緩緩低頭,輕吻她柔軟手背,同樣回了一個宮廷禮節。

    「歡迎你,紀小姐,從今天起成為我的美術館一員。」

    這一幕全部落入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裡的人眼中。

    車裡有四個人,清一色黑西裝,戴著耳麥保持通話,常年的職業習慣讓每個人身上都透出一股凜冽與肅殺。

    紀以寧從今天起到這家美術館工作,負責陪同vip客戶解說各種文藝美術品。唐易不放心,所以在這第一天派了人暗中保護,等確定了她的安全,他才不再插手。

    而此時呢,車裡的四位唐家屬下顯然都有點被囧到了的感覺。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一個男人湊過去輕聲問謙人:「……剛才那一位,你確定她是易少的……?」

    唐易從不讓紀以寧出現在公眾場合,所以除了唐易身邊貼身的人之外,很少有人認識她。

    謙人點一點頭:「確定,她就是易少的太太。」

    「……」

    眾人一陣沉默。

    忍不住同時深深感慨:「我們易少的品味,果然與眾不同……」

    那麼血腥暴力的男人,最貼身的女人,居然會是這樣文藝與溫和。強烈的對比,簡直殺傷人眼。

    除去別的不談,唐易有一項優點是值得肯定的,就是信守承諾。

    他是擅長做決策的人,任何事,在唐易的世界裡,最終的標準線只有一個:准或不准,行或不行。他決定放她出去,就一切任其決定,他不再插手。

    美術館裡,紀以寧好似重生。過去的一切那麼鮮活地跳躍進記憶里,用她學過的所有,用她懂得的所有,向每一個來訪的客人完美詮釋藝術品的生命內涵。

    日升日落,這些天的日子,前所未有的沉醉。

    下午四點,紀以寧準時結束一天的工作。

    走出美術館,緩緩走在通往家裡的路上,她忽然想念起他來。

    好幾天沒見到他了。

    唐易很忙,他一忙起來她就很難見到他。也不知他在世界的哪個角落,茫茫然就有一種失了他下落的感覺。

    她忽然停下了回家的腳步。

    她想見他。

    這個世界上,是有一些女子,愛一個人可以愛到目空一切的地步。

    寧可即刻盲了,不要再看見其他的人。

    ************

    唐家總部。

    氣勢恢宏的摩天高樓,如夢魘般直聳雲端,黑與白的相間之色,顏色與空間的關係被發揮到極致。置身其中,光感好似來自末世,不留神就墮入魔道,建築上神秘主義之濫觴至此是個高cháo。

    頂樓,唐家總部辦公室。門外站著兩排人,清一色的黑西裝,神色凜然。

    辦公室里此時有兩個人。一個年長者,一個年少人。一個站,一個跪。

    跪著的那個少年人眼中有驚恐,拉著年長者的手,祈求道:「齊叔,你要救我……」

    年長者閉上眼睛。

    許久,才嘆出一句:「程洛,你求我沒用。……決定你生死的人,是易少。」

    少年人還想求下去,只聽得辦公室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門外響起恭敬一致地鞠躬聲。

    齊叔立刻轉身,九十度標準的深度鞠躬禮,恭敬敬聲:「易少。」

    程洛驚懼抬頭,終於看見這一個,即將決定他生死的男人。

    那麼驚艷。

    如此醒目,肅殺聲色中,他凜冽眉骨一時隱一時現,淡色的唇,弧線完美,漂亮艷麗的臉,輕易便勾人慾望。

    唐易。

    原來,這就是唐易。

    齊叔急急道:「易少,請您饒他一次,我……」

    唐易緩步步入室內空間,姿態華麗,與站著的齊叔擦身而過,目光絲毫沒有停留在他身上。

    齊叔被他周身透出的冷色氣質懾住,一時住了口。下一秒,只聽得俊美的男人終於開了口。

    「齊叔,」唐易微微抬眼,眼風一掃:「你出去。」

    唐易的命令,幾乎沒有人敢反抗。

    室內剩下五個人。唐易,程洛。謙人,以及其他兩個貼身下屬,站在唐易身後,幾乎都沒有表情。

    唐易緩緩走向辦公室里的小型吧檯,與跪著的少年擦身而過,男人絲毫沒有低頭看他,仿佛全然不感興趣,只是經過少年身邊的時候平靜出聲:「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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