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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33:02 作者: 似黛
    美人聽到這句話神色也沒有變得更好,他只是笑著從位子上起來,抱著臂走到林深面前,「走錯路?呵,我倒是沒想到天津邑的林將軍也會走錯到這上海灘來。這裡可不是你的軍營。」

    「這兒當然不是林某的軍營,賀老闆您也不是林某的兵,這不過是今天您這一出《長相醉》唱的甚好,惹得林某忍不住想要一睹風美人華。」

    賀呈陵這些年在上海灘呼風喚雨好不快意,就算是沒事幹圖個有趣唱幾嗓子戲,也沒人會在他面前這樣胡謅,此刻聽了林深的話反倒覺得新鮮,也不惱,只是問道,「那你現在見著了,倒是給我說說,這究竟是何等風姿?」

    此時已經是十月有餘,賀呈陵的桌兒上放著一盤正紅的番石榴,旁邊的琉璃瓶里歇息地插著幾隻早開的臘梅,混合的香氣飄散在空中,醞釀出一股難言的醉意。

    林深在這樣的情況下大大方方的去端詳賀呈陵的模樣,台下的賀呈陵與剛才台上的姿容重合,舉著梅枝翩翩起舞的嬌俏嫵媚轉化成明亮的艷。

    「何等風姿?」他重複了這幾個字,「大抵就是,樓角初銷一縷霞,玉人和月摘梅花。」

    賀呈陵還沒見過這般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的調戲,強烈的勝負欲讓他不甘心這麼被人壓制,所以他轉身從那瓶子裡抽出一枝梅,花枝若有若無地掃過林深的下巴,「即是如此,那你就接好了玉人手中的這枝梅花。」

    林深握住那枝梅,啞著聲音笑,「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同樣時當天,林深在上海灘的公寓裡和自己的好友隋卓見面,對方長身玉立,一件棉袍搭著圓框眼鏡,妥妥的文人風範。

    隋卓一來就看到林深的桌兒上多了一隻瓷瓶,裡面只插著一枝梅,立刻調侃道:「怎麼如今連你也開始尋這般意趣了?這樣只插一枝,反而比那些花團錦簇一大片的庸俗人要高明上太多。」

    林深直接略過了第一個問題,就這後面那句答道:「總得先附庸風雅,以後才有機會真風雅一次。」

    隋卓嘆氣,「怕就怕是他們只在這名花美人上浪費時間,白白浪費了手中握著的權勢兵馬。」

    林深因為這句話半天沒回話,最終只是道:「亂世,這就是亂世。」

    「你想結束這亂世嗎?」隋卓繼續問。

    林深嘆氣,「太難了,我只想在亂世中護住我的人。」

    他的目光移開,停在白瓷瓶子內的那枝臘梅上,那上面的花朵全都已經盛開,最繁盛,但是也最接近衰亡。

    「所以說,你這次來,是為了賀呈陵的船?」白斯桐坐在酒紅色的沙發上,緊了緊自己的蛛絲披肩。

    「不然呢?」林深問,「你覺得我還會要些什麼?」

    他和白斯桐認識的早,那時候對方還不是如今這般呼風喚雨的上海商會的女會長,當然了,他當時也不是大名鼎鼎割據一方的軍閥。他們在式微時相識,共同支撐著奮勇前進一直到今日。

    「我以為你是要賀呈陵這個人呢,這幾天天天有不知姓名的人偷偷摸摸在賀老闆唱戲時給他送花籃水果,花一準兒是梅,水果一準兒是番石榴。坊上傳聞說是哪家的大小姐看上他了,這是含羞帶怯的獻殷勤呢。林深,你可知道這是誰家的小姐?」

    可是林深到底不是二八少女純情少年,對於白斯桐的調侃也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概就是林家的小姐吧,那個單字一個深的。」

    「你還真是不要臉,」白斯桐真是對他佩服了,「所以林小姐,你這是對賀呈陵有意思還是哪根經抽了?」

    林深本來只是為了取個巧投其所好,為過幾天跟賀呈陵的正式會面做準備,畢竟他發現對方並不討厭這種油嘴滑舌的腔調。可是現在白斯桐這樣說,有些別的心思就浮上來了,比如他曾經讚美過的柔軟身段和瑰麗面容。

    所以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桌面,語氣散漫,「當然是前者。」

    在白斯桐震驚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地繼續道。「我對他挺有意思的。」

    白斯桐因為他這句話連拿著咖啡杯都抖了抖,幸虧她夠靈敏,才沒有讓咖啡撒出去。「你認真的?」

    「算是吧。」

    「林深,就算是你要玩男人,養個兔兒爺,上海灘有多少名伶絕色,你又何必抓著賀呈陵?他和那些人能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林深笑,「那些人都沒有他帶勁兒。」

    苟知遇捏了捏梅花的花瓣,又拿了個番石榴啃,「你說那個林深是怎麼想的?又送花又送水果,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寶馬香車,捧你做上海灘一等一的角兒了。」

    賀呈陵此時手中正拿著一張隨花籃送來的便簽,上面依舊是那天的兩句詩,「樓角初銷一縷霞,玉人和月摘梅花。」那字跡筆鋒遒勁,瀟灑肆意,確實是符合那人的模樣。

    他盯著那個看看的煩躁,剛打算揉了扔掉卻又在動作的最後一個剎那放棄,折起來收到襯衫兜里。

    「怎麼著?我賀呈陵還需要他包了?」他笑著,眉峰揚起,無端便是睥睨姿態。「在上海灘這樣的名利場裡,我活的風生水起,他一個天津邑的外來戶,還能壓到我身上來?」

    「他若對你沒興趣,這樣是為了什麼?」苟知遇說,又啃了一口番石榴。

    「估計是為了我的船。」賀呈陵這般說道。「他想買我的船。他們都想要長江,所以必須要船,足夠好的,整篇大陸只有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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