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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33:02 作者: 似黛
    另外,插一句題外話,這位小先生笑起來還蠻好看的。

    「好吧,所以……你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賀呈陵猶豫了許久,最後說道,「我只是,只是很難過。」

    這句話一說出口,連他自己都覺得震驚。他妥帖地藏好自己的情緒,對著所有一切都冷眼相看,沒有人覺得他在悲傷難過,可是這一次,在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姑娘面前,他反而說出了真正的情緒。

    林深雖然才十二歲,可是卻已經擁有了基本的社交技能,他知道什麼時候該傾聽。

    而賀呈陵既然已經開了口,就像是堤壩忽然被洪水沖開,順理成章地瀰漫到岸邊。

    「我真的很難過,我受夠了這樣的生活,我已經快要被逼瘋了,柏林……真是多情又無情的柏林。」

    林深不明白什麼樣的打擊能夠導致這樣的情緒,一場架不可能,肯定有比這更厚重深沉的東西操控著這個少年。

    然而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他可以根據邏輯推測,卻無法憑藉情感想像。更準確的來講,他不覺得會有什麼能夠如此影響他,這世間的大半東西都是乏味無聊且庸常,少數的趣味也不過只是能占據他的部分熱忱,他不曾深愛,不曾迷戀,自然也不會痛苦,沒有失去。

    但這些話沒必要給任何人講,這種聽起來和正常人不太一樣的想法還是沒必要告訴別人,不然就一定會被偏見熱愛追逐,他暫時沒有與人群為敵的訴求。

    他聽到賀呈陵繼續說,「我……我現在徹底一無所有了,我沒有任何一件只屬於自己不屬於別人的東西……原本有的也徹底消失,從現在起,我是徹底的孤家寡人。」

    其實人生就是孤單一人的,沒有人能陪你長久。

    林深心裡雖然這麼想,但是卻沒有說出口,他只是將手中的那本《惡時辰》放在他的手上,「有東西屬於你,現在,這本書就屬於你了,它是特別的,它不會再屬於別人,除非……你轉手送人。」

    賀呈陵沒有想到會在此時此刻忽然收到這樣一份禮物,一本書,特別的,只屬於他而不屬於任何別人。他在喪失希望的瞬間擁有了它,來自一隻善意的手,他永遠不會轉送與人,他只會仔細珍藏,永遠不忘。

    「好姑娘,」賀呈陵笑了笑,「感謝你讓我不再孤家寡人。」

    這位好姑娘也笑了笑,「好吧,好小伙子,再見了,我要離開了。」

    「再見。」

    賀呈陵目送著他離去,直到紅裙子晃過街角,長發在晚霞下閃現出金子般的光輝。

    「叮鈴鈴——」

    賀呈陵在鬧鈴聲中醒來,他又一次在夢中回憶了當年的情形。

    他的好姑娘當時看起來和他一般大,現在估計早已長成亭亭的美人。

    他打開衣櫃取出那身高級定製攤在床上,然後接了苟知遇打來的電話,「對,我知道,我不太舒服,剛才睡了會兒……嗯,今天晚上柏林電影節頒獎禮……安慰何暮光?不,不用。」

    賀呈陵笑,「他會成為這一屆的影帝,不需要我準備安慰,只需要準備慶功宴就可以。」

    「因為《籍》,因為我,所有他一定是影帝。」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是軍閥和軍閥夫人的故事

    第87章 番外:番石榴飄香01┃因為我還不懂得情愛乃是一種轉瞬即逝的、一無所獲的襲擊

    『我之所以沒有成功一個無所顧忌的所謂唐璜式的人物, 倒不是因為我對我的私生活必須嚴加檢點, 而是因為我還不懂得情愛乃是一種轉瞬即逝的、一無所獲的襲擊。——加西亞-馬爾克斯《番石榴飄香》』

    「休得要辜負了尺寸光陰

    見丫鬟這舉動將我提醒

    我與你原本是三日新婚

    料不想今日裡重溫鴛枕

    喜相逢還恐怕是夢是真

    這良宵真是個月明人靜

    勸痴郎莫情急且坐談心」

    「將軍, 」副官對著他說道,「台上那位就是賀老闆。」

    林深的手指伴隨著戲曲的節奏敲擊著桌面,語氣悠閒, 「賀老闆?哪個賀老闆?是唱戲的還是造船的?」

    「都是。賀老闆管著他的造船廠,沒事兒了就到這兒就來這兒唱上兩嗓子。」副官繼續道,「不過傳聞他脾氣很怪, 他們都說他就像是老上海的磨盤, 硬的不得了。」

    這時音樂忽然變了調,原本的節奏韻律變得迴環曲折, 台上的美人一個折腰,長長的水袖向上拋起。

    「手腕強硬?」林深看著台上姿容, 敲擊桌子的手指放鬆開來,意味深長地開口。「我看這身段不挺軟的嗎?」

    副官被林深的話堵住, 半天沒接上話。自己這位將軍以正經周正著稱於世,可是卻沒人知道一身磊落君子骨的裡面裝著怎樣一片風流相,調笑起來每一句都讓人回不上話來。

    「走吧, 」林深起身, 大氅劃出瀟灑的弧度,「這場戲啊,也該落幕了。」

    等到林深來到後台,掀開那珠簾之後,最先扼住他目光的是那張還留著殘妝的臉, 秀麗的鬢角撫順地貼好,瑰麗的色澤染在眼尾,斜斜地看過來,眼裡是如霧般的銳利鋒芒。

    「這裡不讓外人進。」美人開口,可並不是婉轉如黃鸝的珠玉之聲,而是略帶低啞少年音律。

    林深脫下禮帽,對著他行了個紳士禮。「抱歉,我走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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