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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26:23 作者: 娜可露露
裴聿兩眼通紅,發狠地盯著他,語無倫次道:「你就這樣對我!我早該知道,你就這樣對我!你他媽還說愛我!你到底哪裡愛我了?!你愛我什麼啊?!徐涓!你愛我什麼啊?!你哪怕有一天正經地愛過我嗎?!都他媽是假的!」
裴聿一向斯文,矜持,有教養,現在卻從內而外地爆炸了。
他伸手往旁邊撈,不知抓起個什麼東西,直接往徐涓身上砸。
但那又是一本書,他們家的桌子上沒別的東西,淨是書。
徐涓不躲,被砸了兩下,他試圖解釋,張口卻發現,好像沒法解釋了,說什麼都像假話,他本來也沒做過幾件真事。
而且,事情的真與假該怎麼判斷?要論跡還是論心?
做都做了,再說「我心裡是愛你的」,讓人怎麼信服?
「對不起。」徐涓喉嚨乾澀,低下頭,單手捂住了眼睛。
裴聿看都不看他了,忽然走進書房,從書房裡拿出兩個東西,是都精心裱好的一幅字和一幅畫。
字是《蘭亭集序》,畫是徐涓曾經親筆題了詩的《寒梅圖》。
裴聿當著他的面把畫框「哐哐」摔裂,取出兩張紙,一張一張細細撕碎,然後把碎紙屑扔到他面前——
「分手吧,我送給你的真心就當餵狗了,不用還了!」
第四十九章
僵持期,沉溺在痛苦掙扎的沼澤里時,往往會覺得:我們倆好不了了,但也想像不出分開是怎樣的情形,由於無法想像,潛意識裡會有一種永遠都不會分開的錯覺。
那就拖吧,拖著最簡單,不用往前走,也不用往後退。
但說出「分手」兩個字,遠比想像的更容易,就像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遇到了他,忽然就控制不了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不夠了解的人,忽然就想和他永遠在一起,甚至想好了後半輩子該怎麼過。
然後,忽然間全部崩塌了,原來那甜蜜得能殺人的愛情是一場海市蜃樓,來得突然,去得突然,一回神,發現自己已經身陷泥沼了,這時,既希望對方能拉自己上岸,「救救我」,又希望他趕快放手,「讓我死吧」。
而最後,這場慢性殺人一般的戀愛,被「分手」解決了,輕飄飄的,沒有想像中那麼艱難。
地球沒停轉。
誰也沒死。
「分手」和「你好」、「天氣不錯」、「我很喜歡你」一樣,只不過是普通的漢字,唇舌一碰,不費吹灰之力,就讓他們一刀兩斷了。
徐涓被裴聿「送」出門。
這回是真的留不下了,他的所有東西,裴聿親手清點好,一件一件搬到門外。
深更半夜,動靜鬧得有點大,有鄰居被驚擾,推門出來看了一眼,見到是分家似的場面,當事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就退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關上了門。
這是深秋。
徐涓和裴聿一個站在樓道里,一個站在門內,見了最後一面。
一個月後,徐涓才聽說,裴聿在他們分手之後大病了一場,臥床許多天,為此,他母親專程從老家趕過來,照顧了他一段時間。
這個消息是從唐思思那兒傳來的,彼時徐涓正堵在晚高峰的馬路上,前方車輛紋絲不動,他不耐煩地擺弄手機,看見唐思思的消息,先是一愣,隨後陷入了沉默。
這個月,徐涓在公司附近的一個小區里租了套房,一人獨居,生活變得很安靜。
其實安靜也是一種難得的東西,以前徐涓體會不到,他前二十幾年的人生過得太熱鬧了,高興時有人陪,傷心時有人哄,永遠有人把他放在心尖上,珍之重之,生怕他過得不好。
可他卻覺得自己特別缺愛,什麼都沒有。
現在他真的沒人愛了,反而沒感覺了。
要說痛苦,也許有一點,但無大礙,死不了的。
愛情本來就不是生活的全部。
那「全部」都包括什麼?
徐涓想了想,這個問題,以前他可能會答:「愛情,事業,家庭,主要是實現自我價值。」
現在他想說:「吃飯,睡覺,上班,做點開心的事,別想生活是什麼。」
他盯著微信,唐思思旁敲側擊道:「裴老師這病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學校里瘋傳,說他可能是家裡出事了,或者因為別的私事,精神上受創,才會病倒,你聽說了嗎,徐總?」
「……」
唐思思知道他們以前的關係,明顯就是忍不住好奇才來打聽,徐涓不欲多說,敷衍地回了句「不知道」。
唐思思又說:「病了倒也沒什麼,據說不是大病,請假休養一下就好了,但裴老師痊癒之後,回學校的第一件事,是向學校遞了辭呈,他說,想出國再讀幾年書,暫時不在國內工作了。」
「出國讀書?」
「嗯,我聽同學這樣講的,不太確定消息的準確性,但學校里已經傳開了,女生們都在惋惜,八成是真的吧。」
「……」
這時,前方滯塞的車流終於動了,徐涓把注意力放回開車上。
這是他新買的車,他的公司最近營收不錯,新遊戲大賺了一筆,暫時來看,前途十分光明。
不過自己艱難賺來的錢,總歸是更珍惜一些,他去提車的時候,沒看那些太貴的,直接買了一輛普普通通的將就著開,反正車只是代步工具,他沒有別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