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頁
2023-09-28 20:24:59 作者: 瘋流川
由於當時技術有限,寶蓮路又屬於較為偏僻路段,小道上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而通往別墅只有這一條路,所以兇手案發前後駕車必經寶蓮路。就算如此,哪怕兇手沒有刻意偽造遮擋車牌,零監控的路段也不會留下任何實質性的線索。更不利的是,案發當時,甚至沒有一個人能提供有關案件的任何線索。即使是本案中最後倖存下來,也就是清晟國年僅十歲的兒子,清明。因為巨大的心理障礙,也沒能給警方提供任何線索。
後來,警方在現場發現兩枚不同的鞋印。經證實,均不屬於死者或家中任何傭人所有。初步判斷腳印屬於兇手的可能性極大。隨後,物證人員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對市面上的上百種鞋的底部紋路進行篩選對比,最終找到了符合的鞋子——一種戶外軍用靴。然而這種靴子廠家甚多,銷售渠道廣泛,僅憑此線索尋找鞋子的買家,在從中排除篩選出嫌疑人,如同大海撈針一般。歷經兩年後,案子依舊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終於被人逐漸淡忘,成了重案組成立以來,未被破獲的懸案之一。
十五年後,曾是轟動一時的案子,曾耗費了警方大量時間,大批的警力。曾多次被當時處於社會恐慌的人們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而此時此刻,卻完全失去了當初刀劍直逼喉嚨的氣勢,慘澹的只能從早已散發腐朽霉味的卷宗中,窺探出整個案件的冰山一角。
真相到底還是被人性的醜惡掩埋住,像是條被擱淺的漁船,等待著它忠實可靠的縴夫。
也許掩蓋真相的不僅僅只有人性的醜惡——更多的是,無能為力的自嘆,以及『時間能沖淡一切』這種說法的噱頭。那麼,被凍結的真相最終是否能被解開……原本這只是個未知數。但清明心裡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是最有資格也是最有責任成為那個縴夫的人。
清明的目光鎖死在倖存者那欄的名字上,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也不知過了多久,垂下的眼帘緩緩抬起,嘴角隨即划過一抹苦澀……
每個人對自己的名字是再熟悉不過的,就好比當你聽到有人喊著你的名字,即使是同音字,聽覺也會突然變得異常敏感,接著大腦會不自覺的傳遞出一種先入為主的認知——是在叫我。那一瞬間你根本來不及思考,「究竟是叫你還是別人?」。你的身體已經本能的替你做出了反應。
清明看著本應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二字…
即使,名字是他從年幼起,就一筆一划摹刻在腦子裡的東西。然而此時此刻,他卻覺得那二字異常陌生,像是頭一回從書本中碰到的兩個生僻字,被強行的組合在一起。
那時的「清明」,已經死了。腦海里對「他」僅殘存的那點記憶,即使現在努力去回想,也只是模糊的殘像。就像是冬日玻璃窗上泛起的一層霧水,輕輕一抬手,就能毫不費力地被擦去。
「他已經死了」
清明在心底又告訴自己。
沒人知道他是如何把當年那段噩夢從腦海中抹去,扼殺,一點一點的從記憶里剝離出去。或許在別人眼裡,當年的自己是個倖存者。然而清明卻始終覺得自己在當年的事件中,已經死了。
他並不像自己的父母所遭遇的那般,被兇手用尖刀扎進身體裡,一刀一刀,直至死亡。而是他後來自己親手扼住了自己的脖子,沒有任何掙扎,反抗,或者是尖叫,呻|吟,殘忍卻又沒有絲毫留戀收緊雙手,在漫漫無際的痛苦中,直至生命消耗殆盡。
清明冷冷一笑,
沒錯,那個「清明」早已經死了,被自己殺死了。
一股強烈的窒息感如洪潮一般侵襲著他心臟,清明攥緊手心,那一張張記錄著案件的紙張在他的力量下變形,字跡也被扭曲。清明感受到身體正被一股可怕的力量蹂|躪,撕扯。身體不住前傾,重心全部砸在方向盤上。這時,紙張從手中滑落,冷汗不斷從毛孔中冒出,額上的青筋猙獰的鼓起,此時他的臉色甚至比紙張還要蒼白幾分。清明緩緩抬手,覆在心口出,指尖與衣服的布料摩擦產生一股灼燒感,清明充血的雙眼看不清任何東西,徒然想要隔著衣料揪住自己的心臟。
在這種分外難捱的狀態中,清明突然想起,自己曾看過一本書,書中有段大致是這樣描寫的:任何人死後,靈魂第一時間不是升入天堂,而是先墜入無盡的地獄之淵。在那裡經歷剝皮,抽筋,錐心,刺骨之痛…再被地獄之火灼蝕,提煉出靈魂深處的罪惡,待徹悟了自己生前的種種罪孽,重新懷著贖罪之心方能踏入天堂之巔,通往來生,去贖自己前世之孽。
自己曾經就是走過了地獄,經歷了剝皮抽筋錐心刺骨,抽離出原本的靈魂,才會有現在的自己。
想到這,清明又是一聲冷笑。
那種窒息感愈發強烈了,伴隨著強烈的心跳頻率,終於要破體而出。
嗡嗡嗡…
手機的震動提示在寂靜的車廂內響起,那聲音從扭曲怪異變得清晰,把即將失去理智的清明強行拉回了現實。
清明無力的趴在方向盤上,想要伸手去掏手機,卻發現手根本不受控制,使不出勁兒。手機還在叫囂,清明努力從方才的情緒中走出…
手機聽筒中傳來無人接聽的提示音後,刑罪又重新撥了過去……在他決定再撥第三次時,手機那端終於傳來了清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