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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21:01 作者: 斑衣白骨
    二十幾分鐘後,他把車停在蘇星野家門口,按了幾下門鈴也沒人來開門,他試著推了了一下大門,門竟然開了。他穿過甬道,又被房屋門攔住,但是門又在他試探性的推開了,夏航站在門口,朝裡面喊了一聲:「蘇律師。」

    沒人應他,家裡沒人。家裡沒人但兩道門都開著,這讓夏航覺得有些不妙,他走進屋裡,又往樓上喊了一聲,依舊沒有應他。蘇星野的臥室在二樓,他蹬蹬蹬跑上二樓,熟門熟客的摸到蘇星野的臥室門前,門是虛掩著的,裡面依舊沒有人,但是房間有些凌亂,像是被人急匆匆的翻騰過,似乎是鬧了賊。

    夏航頓時覺得蘇星野大概是遭遇到了不測,比如被人綁架了什麼的,他慌慌張張的往回走,走到樓梯口忽然發現二樓盡頭的一間房門大開著,從門裡漏出一道雪亮的燈光。他跑過去,往裡一看,看到房間裡躺著一個人,是個男人,躺在床上似乎是睡著了。

    夏航喊了一聲:「喂!」

    那人不理他。

    夏航無由感到心悸,慢騰騰地挪動腳步走進去,站在床邊往下一看,看到一張枯憋消瘦的臉,青白的臉色不像活人。夏航覺得他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那裡見過,他慢慢伸出手探男人的呼吸,沒感受到翕動,又摸男人的脖子,摸到滿手冰涼,那是死人的體溫。

    他嚇了一跳,慌忙縮回手,轉身往外沖。他慌慌張張地下了樓,卻在客廳又停住了,他看到客廳茶几腿上烤了一隻手銬,手銬的一端拷在桌腿上,一端往下垂著,而地板上浮著一灘血......

    夏航像是逃離鬼宅似的奔出蘇星野的別墅,坐進車裡連忙撥出夏冰洋的電話,謝天謝地,夏冰洋終於接了。

    「哥!你在哪兒啊!蘇律——」

    他話沒說完,電話被掛斷了。他蒙了一下,回撥,卻又打不通了,這次夏冰洋的手機徹底的關機了。

    城市的另一邊,棋江大橋,橫跨江水兩岸的大橋綴滿燈火,像一條盤踞在江水之上的銀龍,橋上路燈的燈光成片成片的灑在漆黑的江面上,隨著微微翻湧的江水閃著粼粼的光,像是從龍身上剝下的龍鱗。夜深了,橋上的車流逐漸消失,橋下的貨輪悠悠遠去,江面上濕冷的晚風越來越急。

    夏冰洋把車停在橋下,在江風蕭索的夜裡,在澄明的路燈下,沿著橋邊的護欄不停的在橋上徘徊。他像一抹孤魂似的在橋上徘徊遊蕩,吸引了一位晚間散步的老人的注意。

    老人以為他想輕生,就悄悄地跟在他身後,準備隨時勸阻他。老人發現他不是機械地走來走去,就是望著橋下翻湧的江面發怔,除此之外倒是沒有其他輕生的意向。老人觀察了他一段時間,看到他忽然不再走了,也不再看著江水發怔,他累了似的背靠著欄杆坐在地上,以保護自己的姿勢雙手抱著膝蓋,彎著腰低著頭,把臉藏了起來。

    看到他這幅模樣,老人更不敢走了,他知道這年輕人一定遇到了非常難的事,他一定非常難過,那件事幾乎摧毀了他做人的骨架,他現在就像被抽走了脊樑,站都站不起來。

    老人年事已高,經歷過多次大悲大徹生死離別,他看的出這年輕人也正在經歷大悲大徹亦或是生死離別,這讓他感同身受,心裡湧起同情。他想過去安慰年輕人,剛挪動腳步,發現年輕人有了動作,拿出手機不知給誰打電話,所以他也就沒過去打擾。

    夏冰洋的手機即將沒電了,從他來到棋江大橋到現在,他一直重播紀征的號碼,但無一例外被客服告知是空號,他在親手殺死紀征後又不得不接受另一個噩耗,他再也聯繫不到紀征了......

    在手機屏幕的光芒逐漸黯淡時,夏冰洋盯著屏幕上的時間,現在是九月三十號晚上十一點四十三分,九月的最後一天還有十七分鐘就要走到盡頭,他木然地看著屏幕上11:43的數字變成11:44,其次是11:45、11:46、11:47......

    屏顯光芒愈加黯淡,直至完全消失。他的手機沒電了。

    手機黑屏之後,夏冰洋看到了自己的臉,那張臉讓他陌生,像是木刻的一樣僵硬又無神......

    聽到身邊有腳步聲走近,夏冰洋霎時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他的那麼的迫不及待又滿懷祈求,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那位好心的老人走到他身邊,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需不需要幫助。

    夏冰洋渾身都鈍住了,從內到外都像是生了鏽,老人說的話只在他耳邊徘徊,沒有被他聽進去一個字。

    「......幾點了?」

    他問。

    老人看了看手腕上的電子表:「凌晨五分啦,小伙子,趕快回家吧。」

    凌晨了,九月的最後一天在他的等待中耗盡了,他只等來了絕望,其他什麼都沒等到。老人走了,橋上人煙絕跡,連車都沒有幾輛,只剩他一個人......整個世界只剩他一個人。

    夏冰洋坐久了,雙腿又木又僵,他撐著欄杆站起來,看著大橋燈火璀璨的遠方,橋上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一桿杆路燈在吞吐著柔軟的光。江上的風太急,早就把他整個人都吹透了,他渾身上下從裡到外全都是冷的,沒有一絲溫熱的地方,他眺望著目光所能到達的最後一盞路燈,靜站了一會兒,然後轉過身,攏緊外套衣領抵禦冷風,低著頭往前走。他的方向和來時的一樣,他來的時候迷茫且痛苦,回去的時候不再迷茫也不再痛苦,他只剩下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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