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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21:01 作者: 斑衣白骨
紀征眼睛一抬,看著過道對面雪白的牆壁怔住了,心裡像是被疾風吹皺的水面,好一陣搖撼。
夏冰洋並不是沒有叫過他『哥』,但那種情況少之甚少,只發生在少年時代的夏冰洋有事求他,或是對他撒嬌的時候。被紀征牢牢記在心裡的那兩次,一次是夏冰洋不想參加學校安排的植樹勞動,央求他扮成長輩給班主任打電話請病假,一次是夏冰洋不小心打破了他臥室里一尊價值不菲的水晶製品,對他撒嬌求他原諒。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夏冰洋親昵地叫他『哥』,紀征心生隔世之感,惘然了一陣子,才道:「沒事,我——」
忽然間,他並不想把孫吉的死因如實告訴夏冰洋,因為造成這樁事故的淵藪是夏冰洋讓他尋找孫吉引起的,如果夏冰洋知道自己也是一樁歷史的締造者,或許會跟他一樣心生惶恐和愧疚。
這種滋味並不好受,所以大可不必讓夏冰洋也體會到。
紀征緩了一口氣,接著說:「我問出來了,那個男孩的下落。」
夏冰洋聞言,瞬間了冷靜下來,心中隱隱抗拒聽到真相,卻又迫切地想知道:「他是誰?」
紀征道:「秦平的女兒,秦莉絲。」
前方的車輛為了避讓行人,停在了斑馬線前。夏冰洋像是沒看到似的,依舊保持著勻速往前開,直到車頭即將和前車追尾,坐在副駕駛喬淇低呼了一聲,他才猛地向右打了一把方向,死死踩住剎車。
或許是車廂里冷氣開的太足的原因,夏冰洋額角流下一滴涼膩的汗水,聲音又沉又冷:「被拐賣的男孩和失蹤的秦莉絲是同一個人?」
紀征道:「是的,孫吉把她毒啞,剪了頭髮,把她偽裝成男孩轉賣給石廣坤。」他停了停,口吻中略有些不忍:「或許是因為石廣坤發現了她的真實性別,所以才會除掉她。」
這是後來了,夏冰洋現在最想弄清楚秦莉絲失蹤的原委:「是誰拐賣了秦莉絲?」
「一個叫翟文剛的中間人,他也是白鷺鎮人,孫吉說他在長嶺山東邊山腳下發現了被海浪送到岸邊的秦莉絲,當時她奄奄一息。」
翟文剛?夏冰洋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聽過或見過,只好先繞過這個問題,疑道:「長嶺山?」
紀征道:「對,長嶺山。」
由長嶺山引帶出來的一系列問題,不用紀征提醒,夏冰洋也想的到,而且心裡比紀征更分明。
紀征知道他現在需要時間捋一捋如此矛盾又繁雜的信息:「你先忙,有事再聯繫我。」
剩下的路程中,夏冰洋始終一言不發。
他並非已經料到了秦莉絲就是失蹤的啞巴男孩,但是從紀征口中得知這一訊息時,他並不十分驚訝,他只是很意外,意外秦莉絲竟然已經死了,而且導致秦莉絲死亡的兇手其實並不是泯滅人性的石廣坤和馬金洋,往上追溯,秦莉絲奄奄一息的躺在河邊之前發生的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才是她走向死亡的源流。
夏冰洋多次研究過秦莉絲失蹤案的卷宗,幾乎可以背出案卷上每一句話,清清楚楚地記得當年警方在秦莉絲失蹤後第一時間詢問過學校校工,校工說他親眼看到上山的四個孩子下山來,並沒有被丟下任何一個。既然如此,那秦莉絲又怎麼會奄奄一息的出現在山腳下的海邊?
校工在說謊嗎?不,當年年過六十的校工鰥居多年,進入白鷺鎮中學就職之前以看守倉庫為生,秦莉絲出事時,才是他上班的第五天。他和五個孩子沒有絲毫瓜葛,當年被警察詢問時連五個孩子的名字都叫不出,但言之鑿鑿地說他親眼看到了五個孩子下山。夏冰洋沒有輕易懷疑老校工口供的真假,既然當年的警方都沒有理由懷疑校工,那麼他現在更沒有理由質疑當年警方的偵查結果。姑且繼續相信校工的口供,上山的五個孩子全都下山了。
當他把所有線索都分離開,發現目前只有兩個問題,而這兩個問題中藏著所有的真相;一,秦莉絲究竟是在下山前出事,還是在下山後出事?二,秦莉絲為什麼會獨自出現在長嶺山山腳下?
帶著疑問打破目前找到的所有證據鏈條,夏冰洋忽然有種衝破桎梏,豁然明朗的感覺,他腦中浮現一個大膽的猜測,大膽到讓他心生寒意;有沒有一種可能,秦莉絲在下山之前就已經『死』了——
黎志明沒有婁月那麼好的待遇,像婁月似的在出差回來還能回家補個覺,他和同事前腳剛把馬金洋送到看守所,就接到任爾東的電話,任爾東讓他快點回單位幫忙,夏冰洋一次性帶回來兩名嫌疑人。他不敢怠慢,一路緊趕慢趕回到警局大院,剛把車停好就見夏冰洋的越野開進來了,大刺刺地停在院中間。他趕過去開車門,還以為夏冰洋帶回來的嫌疑人是個黑面惡漢,沒想到從副駕駛下來一名身穿校服的花季少女。
他本想扭住嫌疑人的胳膊壓進辦公樓,但此時對著喬淇有些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於是對夏冰洋說:「夏隊,我幫你停車。」
夏冰洋把車鑰匙扔給他,握住喬淇的胳膊把她帶進公安大樓之前問了句:「任爾東回來沒有?」
「回來了,大東哥在辦公室,也帶回來一個——」
他今天才算是正式參與進隊裡正在偵查的另一樁案子,不了解任爾東和夏冰洋抓人的路數,看了看被他帶回來的喬淇,把後半句『如花似玉的女學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