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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21:01 作者: 斑衣白骨
三輛警車沿著公路開過來,便衣刑警們依次跳下車,夏冰洋把徐輝交給小吳,又領著幾個人跳進泥坑裡推車。
側翻的警車被撞折了主軸,只能拖車。把車推上案,夏冰洋才有機會問小吳:「婁月那邊怎麼樣?」
小吳道:「真神了!夏隊,你怎麼知道山坡那埋著一具女屍?」
聽他說起女屍,夏冰洋頭一個對號入座的就是徐輝失蹤六年的初戀女友薛雨蒙。
夏冰洋看了一眼徐輝坐的那輛警車,忽然感到一陣反胃,咽下去一口氣才問:「屍體挖出來了?」
「勘察組已經過去了,婁姐在那盯著,要不咱過去看看?」
夏冰洋回頭看了看遠處漂浮著燈火的山坡方向,想了想道:「留一輛車跟我把徐輝壓回局裡,你帶著其他人去幫婁月。」
「好。」
小吳應了一聲,然後指著正在幫刑警調試拖車繩的紀征,問:「夏隊,這兄弟是哪個單位的?有點面生。」
夏冰洋盯著紀征被雨淋的濕透的背影沉默了兩秒,才道:「證人。」
小吳帶著一輛警車走了,現場只剩兩輛警車,一輛車裡坐著徐輝,另一輛車留給夏冰洋。
兩輛警車依次調頭,呈縱列停在路邊。領頭的警車裡,一名便衣坐在駕駛座充當司機,夏冰洋習慣性地要坐在副駕駛,但上車時略一猶豫,坐在了后座,還往裡讓了讓,推開車門道:「紀征哥。」
喊這三個字時,夏冰洋的喉嚨驀然有些發緊。幸好他的嗓子有些啞了,所以聽不出異常。
紀征本站在路邊整理被夏冰洋扔在地上的那把傘,聽到夏冰洋喊他,就彎腰坐在了警車后座。
「走了夏隊。」
開車的刑警招呼一聲,就發動了車子,跟在前面那輛警車後面。
夏冰洋和紀征坐在后座,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兩人各有所思的樣子,並不朝對方看,也不交談,很默契地保持著沉默。沉默把車廂里的空氣都噬掉了,讓人呼吸有些艱難,於是夏冰洋把車窗放下一半,讓窗外的雨珠一顆顆的砸到他臉上,才能保持一二分清醒的思維。
夏冰洋亂七八糟的想,如果車裡沒有第三個人,或許他會自然些。又想,幸好車裡有第三個人,不然他會更不自然。
他看似在看著窗外,其實在牢牢的注意著紀征,面前半扇車窗玻璃模糊照出紀征的側影;紀征渾身都濕透了,西裝褲腳和衣領還在往下趟著水珠,他靜坐不動,也在看著窗外,安靜的似乎已經坐在那裡很久了,又似乎一直都不在那裡。
不同於上次在陽台上的驚鴻一瞥,此時紀征就真真切切的坐在他旁邊,如果不是紀征的模樣變了許多,比以前更添沉毅和穩重,夏冰洋一定會認為他在做夢。但是現在當真見到了紀征,夏冰洋覺得自己似乎飄在海水裡,載浮載沉,恍恍惚惚。
見不到紀征的時候,他似乎總有話和紀征說,但是現在見到了紀征,他反倒近鄉情怯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了。但是他必須說點什麼,不然他覺得他會被自己煎熬死,他醞釀了好幾次想開口,都礙於前方開車的同事,又把話咽了回去。
久久地,他從車窗上看到紀征忽然回過頭正視著前方,聲音溫厚又低沉地問:「你的眼睛怎麼樣了?」
他知道紀征在和他說話,但是紀征並不朝他看,所以夏冰洋也沒有直接看著他,而是微微側過頭,用眼角餘光捎著他,道:「沒事。」
說完,他悔的想咬斷自己的舌頭,他不應該這麼果斷的回答,應該留有周旋的餘地。
紀征也把頭向他偏了偏,手裡捏在剛才取下來的眼睛,指腹輕輕擦拭眼鏡潮濕的鏡片,輕聲道:「剛才你的眼睛紅的厲害,現在還紅嗎?」
夏冰洋怔了怔,紀征一直沒有正眼看過他,怎麼知道他的眼睛紅了還是沒紅?他自己都不知道。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大可不必這么小心翼翼,坐在他旁邊的人是紀征,對他一如既往的關心又溫柔的紀征。他轉頭直視紀征,臉上不自覺露出微笑:「你怎麼知道我眼睛紅了?」
紀征擦拭鏡片的動作一頓,然後慢慢轉過頭直視著夏冰洋,先看了他一會兒,才道:「剛才看到了。」
紀征的眼睛是很乾淨很深邃的黑色,眼神清晰又柔軟,夏冰洋毫不避視的看了他片刻,道:「我看不到,你再幫我看看。」
像是為了讓他看清楚點,夏冰洋手撐著坐墊,向他稍稍傾斜身子。
紀征沒做他想,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道:「有點腫,疼不疼?」
夏冰洋點了下頭:「疼,疼的厲害。」
紀征抬手輕輕摸了摸他紅腫的眼角,柔聲道:「可能發炎了,回去用清水洗一洗。」
夏冰洋的身體隨著他的碰觸而顫了顫,掩飾什麼似的連忙垂下眼睛,看著紀征放在他眼前的手掌。
紀征的手很涼,或許是在雨中淋了太久的緣故,他掌心皮膚被雨水浸泡的有些發白,還凝著一層潮濕的水汽,夏冰洋又聞到了他的皮膚里散發出的混合著冰片香的炭墨味。那味道濕潤又冰冷,卻讓他鼻根發癢,像是過敏了。
夏冰洋腦子裡有些暈乎乎的,全身骨頭似乎都軟了下來,看著紀征低聲問:「現在呢?現在怎麼辦?」
紀征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察覺到,他默默地和夏冰洋四目相對,然後笑道:「現在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