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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21:01 作者: 斑衣白骨
夏冰洋起身撿了起來,粗略掃了一眼,放在桌上用婁月的鋼筆壓住,然後斜坐在桌邊上,面朝著微風習習的窗戶,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近來他給紀征打電話意外的順暢,十次裡面能打出去五次,只是通話時間依舊長短不一,不是受莫名其妙的信號影響,就是受紀征的無話可說影響,總之他們每次通話都很有質量,有質量到一句廢話都沒有。
然而夏冰洋是很想和紀征說幾句廢話的,就像朋友之間正常聊天似的說兩句無關要緊的閒話,問一問天氣和飲食,但是每次聽著紀征平靜又簡潔的口吻,夏冰洋就能看到他冷峻又深沉的臉,這讓他無由心生敬畏,就像孩子不敢和長輩微詞。
他知道他有些誤解紀征,紀征一向待他溫柔又有耐心,從來都是如此,但他也很清楚,紀征對他的溫柔和耐心是從以前沿襲至今,紀征對他此時的態度和紀征對十五歲時的夏冰洋的態度毫無出入,依舊是年長者對晚輩的態度。
夏冰洋也一樣,他縱容自己對紀征悠然神往,但是他同樣敬重紀征,在紀征面前只敢偶爾任性,不敢隨意放肆。
他在紀征面前就像變了一個人,克制的不像他自己。
這次運氣不太好,重播的第二次,電話才打通。
紀征率先道:「冰洋,我拿到了孟翔車裡的行車錄像。」
夏冰洋張了張嘴,又閉上,心道這回紀征連給他叫一句『紀征哥』的機會都沒有,抿了抿嘴唇才道:「孟翔?」
「就是帶走洪芯的計程車司機。」
電話那頭的紀征坐在家中書房裡,把手機打開免提放在桌子上,看著面前的電腦。
「洪芯真的在5點20分左右上了一輛計程車?」
夏冰洋順手在花花綠綠的零件里拿起一顆紅色的碎片在手裡把玩,問道。
此時書房門被推開,吳阿姨端著一杯熱紅茶走進來放在紀征手邊,問:「今天中午想吃什麼呀?」
紀征壓低了聲音道:「我都可以,問小蕖想吃什麼。暫時不用送茶過來。」
把吳阿姨打發走,紀征接著看電腦里的文件,接著說:「洪興在5點25分上了孟翔的計程車,但是孟翔說他並不知道洪芯的去向,因為洪芯上車不到15分鐘就在718省道路邊下車了。」
夏冰洋敏銳的意識到這句話對這條線索來說是一個死扣,如果洪芯真的在上車後的15分鐘下車,並且孟翔不知道她後來的去向,那這條線索基本可以廢棄。
夏冰洋問:「孟翔的話可信嗎?」
紀征道:「我正在查,給我五分鐘。」
說話間,他已經找到了4月15號的錄像,把時間拉到5點20分,放大圖像,鋪滿整個屏幕。
孟翔的行車記錄儀擺在車頭擋風玻璃正中間,沒有錄音功能,只有圖像。行車記錄儀拍攝到的錄像以擋風玻璃為窗口,攝錄下了當天暴雨下的718國道。像在播放一場無聲電影,電影的劇情隨著一台小小的攝錄機徐徐推進……
受雨天影響,計程車的車速保持在40邁以下,雨刷器不斷的刮洗雨漸淋漓的車窗,路面的景物還算清晰。
很快,鏡頭裡出現了大慶五金店的招牌,以及站在店門口躲雨的洪芯。
看到洪芯,紀征取下眼鏡,微皺著雙眉緊緊地盯著她。
洪芯穿著死亡那天的粉色短袖和藍色牛仔褲,抱著胳膊站在路邊瑟瑟發抖,而她身後店門前的一張木椅上擺著一把藍底綠色波點的雨傘。
幾秒鐘後,不知是計程車發現了洪芯,還是洪芯發現了計程車,總之計程車慢慢停在路邊,洪芯迅速鑽進計程車,畫面停止了四秒,計程車又往前推進。
行車儀沒有錄音功能,所以紀征聽不到他們在車裡說了什麼。過了十五分鐘零四十八秒,計程車再次停在路邊,洪芯像是被人狠狠推搡了一把,險些跌倒在路邊,淋著雨拍了兩下車頭,朝車裡大聲喊著什麼。
計程車並不理會她,把她丟在路邊就往前開去。
洪芯站在路邊,絕望又氣憤地看著計程車逐漸遠去,她消瘦的身影落在後視鏡里,越來越淡,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紀征看完,按下暫停鍵,道:「孟翔沒有說謊。洪芯在5點40分下了計程車。」
還是聽到了最不願意聽到的答案,夏冰洋憂愁地揉了揉額跡,道:「那就是說,5點40分,洪芯還活著?」
「沒錯。」
夏冰洋垂著頭,用力捏紅色的樂高方塊,尖尖的一角險些把他的皮膚扎穿,道:「彭茂留下了一份筆錄,他說洪芯在5點鐘左後在718省道下車,現在你又找到證據證明了洪芯在5點20分在718省道上了一輛計程車。這樣怎麼回事?彭茂沒有說謊嗎?那從彭茂車上找到的證據是怎麼回事?」
縱使紀征對橋洞藏屍案的細節不了解,但也能憑著夏冰洋的三言兩語分析一二,道:「但是不能因為洪芯在5點25分上了一輛計程車就徹底洗清彭茂身上的嫌疑。」
夏冰洋無言沉思著。
紀征不了解案情,不能給夏冰洋一些可行性的建議,於是又把錄像拉到洪芯被孟翔趕下計程車的地方,放慢了速度,再次播放錄像,看著看著,他忽然按下暫停,湊近屏幕自言自語般道:「那是什麼光?」
夏冰洋耳朵尖,聽到了:「光?」
紀征把計程車後視鏡的畫面放大,看著後視鏡里如豆點大小,層層疊疊的雨幕里閃爍的一縷似藍又似紅的淡光,道:「計程車後視鏡照到了一道光,很淡,像紅色又像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