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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21:01 作者: 斑衣白骨
任爾東道:「麻雀雖小,金玉滿肚啊。」
夏冰洋點點頭:「上檔次。」
起居室東面立著一面柜子,紅木的質地,正面鑲著大面的玻璃窗,裡面三層窗格,零星地豎著幾本書,擺著幾張照片。第三層擋板上最顯眼的位置放著一頂警帽。
夏冰洋放下茶杯朝柜子走過去,略彎下腰看著警帽旁邊的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年輕的徐輝,穿著嶄新的天藍色短袖,肩上配著警徽肩上,戴著警帽,和兩名同事站在巡邏車前對著鏡頭敬禮微笑。旁邊還有一張徐輝參加單位聯歡會時揮筆作畫的一張照片。
徐輝掂著一壺開水回來,看到夏冰洋正在看立在玻璃櫃裡的照片,走到他身邊笑道:「我們三個同一批被分到巡邏大隊,說好了要一起考公務員,爭取全都轉正。沒想到我那麼快就走了。」說著,他曲起食指彈了彈玻璃窗,笑道:「以前多神氣。」
警帽和照片被他收藏在玻璃櫃裡,想來他十分留戀曾經作為一名協警的日子。
徐輝泡好茶,給他們倒滿,道:「夏隊長,過來喝茶。」
夏冰洋應了一聲,但沒坐回去,而是走到窗前,倚著窗台抽菸著道:「我們來找你,你好像並不意外。」
徐輝沒著急回答,先抿了一口茶才道:「其實我有些意外。我知道龔海強的妻子欒雲鳳這些年一直在上訴,想過你們會不會重新調查這件交通事故,沒想到你們還真來了。」
任爾東拿出錄音筆放在茶桌上,道:「那就說說吧。」
徐輝回頭看了看被鎖在柜子里的警帽,眼睛裡的精明和狡黠逐漸褪去,換之沉甸甸的感傷,神色瞬間黯然了許多,道:「這還得從4月15號說起。」
4月15號,徐輝和往常一場,沿巡邏路線在718省道巡邏。那天下了很大的雨,718警亭里的同事叮囑他路上開慢點,別急著趕回來吃燒雞,他拿著對講機和同事玩笑了幾句,很快就掛斷了通話。
當時道路上基本沒什麼車,只偶爾竄過去一輛計程車或者私家車。他們的巡邏路線是從東邊的718省道入口到西邊的警亭,往常巡一趟需要三十分鐘,那天受到惡劣的天氣影響,僅從警亭到東邊的省道入口就花費了將近二十分鐘,回來的路上頂著風,他更放慢了車速。
就在他經過大橋洞十幾分鐘後,龔海強駕駛的麵包車從後面超過他的車,以不低於80邁的車速幾乎在道路上飛馳。
他當時就對著擴音器向前方超速的麵包車喊話,但龔海強充耳不聞,於是他當即聯繫前方警亭準備對龔海強的麵包車進行攔截。他剛聯繫完警亭,就見前方風雨搖撼的路邊忽然閃出一道人影,那人就是雷紅根。
龔海強似乎沒看到老人,或許看到了,但來不及降速,又或者他降速了,但是麵包車距離太近,沒有足夠的時間讓他轉向。
無論怎麼樣,最後的結果都是龔海強駕駛的麵包車撞到雷紅根,雷紅根的身體從北面單行道被撞飛到西面單行道,一條胳膊幾乎碎裂,半張臉血肉模糊,渾身多處骨折,趴在地面,血瞬間流了一地。當場死亡。
車禍後的麵包車抵著路沿石,車尾和車頭閃著急促的轉向燈。
徐輝想下車看看老人的情況,不料肇事車輛卻想要逃逸,他當即發動警車,奮起直追。被追趕過程中,龔海強駕駛著麵包車蓄意撞擊警車,徐輝屢屢躲開了龔海強的撞擊。但是龔海強似乎一心想要甩開身後的警車,疏忽前方出現的一道需要轉彎的路口,等他轉彎時,車身已經掉下路基石,車頭衝到路旁的斜坡。
徐輝說他現在都記得龔海強的麵包車在斜坡上連滾了四五圈才砸到泥坑裡。
徐輝回憶起龔海強一身是血被困在稀爛的麵包車裡的一幕,時隔多年,依舊面露愧疚,道:「我本來只想追上他,沒想到他會出車禍。」
夏冰洋問:「後來?」
「後來我聯繫警亭的同事,把昏迷的欒雲鳳送到醫院。」
風忽然大了起來,夏冰洋關上一扇窗戶,走到茶桌邊問:「欒雲鳳一直口口聲聲說車禍現場還有一輛肇事的貨車,你有印象嗎?」
徐輝皺起眉,細想了一會兒:「貨車?當時路上只有我們兩輛車,我沒有看到貨車。」
「那就是沒有?」
「我不能保證其他路段有沒有,但是我的確沒有看到貨車經過。」
夏冰洋把菸頭按在茶桌上的菸灰缸里,低頭沉吟片刻,道:「那就是說,車禍現場只有龔海強駕駛的麵包車?」
徐輝有些莫名其妙,看著夏冰洋道:「是啊,只有一輛麵包車。我在六年前就說過了,你們怎麼還在查這件事?」
夏冰洋目光炯炯地看著他,不說話。
徐輝像是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目光移向同樣一言不發的任爾東,又看向夏冰洋,道:「等等,你們,你們在懷疑我?懷疑我說謊?」
他養尊處優多年養出的白嫩麵皮迅速漲紅,狠狠地把茶杯摜在茶桌上,氣憤道:「你們為什麼懷疑我?有什麼理由懷疑我?我又有什麼理由說謊!」
夏冰洋看著他,不為所動,只撣了撣落在衣襟上的一粒菸灰,和任爾東略碰了碰眼神。
任爾東便笑道:「沒有沒有,徐總你別多心啊,咱們也算半個同事,我們怎麼會懷疑你。」
徐輝郁色難平:「好,既然你們懷疑我說謊,那你們聯繫法院吧,給我做測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