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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7:02 作者: 止寧
    他身無分文,下了飛機到現在更是什麼東西都沒吃過,加上失血,整個人幾乎是暈暈乎乎的。

    夜裡的A城是微涼的,余魚終於走到了一處公廁那裡,他喘息著,挪到公廁鏡子那裡把自己的衣服給脫了。

    借著昏黃的燈光,他看到了自己背上那個有些可怖的傷口,幸運的是,它已經不再往外冒血了,只是新長的肉被蹭破了皮,他連忙用手上血污遍布的衣服將傷口邊上的血跡給搽乾淨了。

    確定傷口沒事之後,他繼續在深夜的A城流浪著,他不敢停下來,生怕一停下來就會想很多東西,那才是真正殘酷的懲罰。

    一陣風吹過,余魚起了一大堆的雞皮疙瘩,他抱緊了自己,覺得冷到了心裡。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余魚回到了單位宿舍樓下,他慢慢地摸上了樓,如同一隻陰溝里的老鼠,他連電梯都不敢坐,生怕開門便見到對方。

    在樓梯口那裡觀察幾分鐘後,確定那人已經離開了之後,他連忙回到家裡面,慌慌張張地收拾著。

    從江北帶回來的旅行袋裡掉出了一疊文件,他喉頭哽了哽,將這些文件小心翼翼都拿了出來,放置進了抽屜裡面。

    他沒有任何頭緒,看見了什麼便往行李袋裡面塞,衣服,鞋襪,洗漱用品……

    路過洗手間玻璃門的時候,他看見了自己那張慘白的臉,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面上還帶著驚慌失措,他用手背擦了淚,可是越擦越多,他乾脆把浴室的水龍頭打開,放聲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一看,是他媽的電話。

    他平靜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處於正常的樣子。

    「媽,怎麼啦?」

    電話那頭是余秀梅壓抑不住的哭聲,「小魚,爸進醫院了!」

    余魚心裡完全亂了,他顫著聲音道:「媽,你慢慢說,爸怎麼了?」

    「晚上吃完飯還好好的……結果睡覺前突然說肚子痛……都怪我,透析沒給處理清楚……醫生說情況緊急,讓我馬上準備十萬動手術。」

    余魚心頭一滯,又聽得她媽在電話那頭嗚咽著,「算了……小魚,不治了,我們不治了!」

    余魚呼吸了幾下,讓自己保持沒有一點哭腔的狀態:「媽,怎麼能不治,我有錢的,你等會兒,我馬上給你匯過去,你得好好照顧爸,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媽,算我求你了。」

    電話那沒有再說話,只有低低的啜泣。

    余魚掛了電話,他心急如焚,本以為他爸已經穩定了,他也總算可以在那種無盡的擔憂中喘過一口氣來,也開始可以慢慢攢下一點錢,可沒想到,一朝他爸倒下了,他根本沒有任何招架的能力——手上只有張姐退給他的五萬,剩下的五萬,他要去哪裡找?

    張姐雖是漢城中層,薪水豐厚,可她剛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城市買了房子,哪裡能有多少儲蓄,更別提花錢大手大腳的小孫了。

    余魚蹲在那裡哭,哭自己的無能。

    他突然想到了陸識途,他的雙手拽的緊緊的,對於這個認識不久,但彼此氣味相投的朋友,他覺得真的是羞愧極了。

    但再是羞愧,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他打通了陸識途的手機,鈴音響了很久,對方終於接了手機,手機那頭是嘈雜的音樂,重重的低音炮此起彼伏。

    「我現在在酒吧,你等一會兒,我去洗手間,那兒安靜。」

    等那陣音樂聲小了下來,陸識途溫煦的聲音再度響起:「小魚,怎麼啦?」

    余魚忍住了想哭的衝動,「陸哥,你,你能否借我五萬,我……」

    他想跟對方說緣由,沒想到對方問都沒問,爽快地,「好啊。」

    余魚心裏面有太多的話要說,他感覺再不說他自己要瘋了,可對方手機那頭似乎信號不太好,隱隱約約還聽到有人喊他。

    「shit,沒其他事了吧,我不跟你說了啊,過兩天見。」

    余魚張了張嘴,最後輕輕地吐出兩個字,「再見。」

    他愣愣地坐在地上,沒一會兒,手機叮的一聲,

    ——微信里,陸識途給他轉了五萬過來。

    余魚點收了,他遲疑一會兒,給他回了:「我會儘快還給你。」

    對方很快回了個ok的手勢。

    余魚斟酌著打了幾行字,但最後他都給刪了,點開了余秀梅的微信,然後將五萬的錢直接轉給她,又立即打開手機銀行,把自己存的五萬也一併給余秀梅轉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他瞬間虛脫,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沒一會兒,她媽打電話過來了:「小魚,你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余魚早已備好了說辭:「我跟公司說明了情況……財務預支了我後半年工資。」

    「哦,這樣……」余秀梅那頭有些沉默。

    余魚想了想:「媽,我今晚就坐動車回去看你跟爸。」

    「不要了,小魚,你聽我說,你有漢城這個工作不容易,千萬不要常常請假,爸這邊有我,醫生說嚴重是嚴重,但目前不會有問題……真有那時候我會……」

    余秀梅不忍繼續說下去,沉默了半晌,又開口了,「小魚,你好好工作,別的交給媽,知道了沒。」

    余秀梅不知道余魚早已經無處可去了,電話那頭自己那乖巧的、從沒有讓自己操心過的兒子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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