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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6:29 作者: 豆莢張
既然他主動攬責了,那今天的問題就按這麼算吧。杜景舟暗想。
桌上有酒店配的紅酒,他們進門的時候就打開了,如今已經醒了十幾分鐘。他倒了一杯酒,給關江:「祝我生日快樂。」
關江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接過去。
他們碰了杯,喝了酒。
杜景舟低頭親吻他的眉心,聲音溫柔而冷靜:「謝謝你陪我過生日,晚安。」
第9章 乍見之歡8
人與人之間相處,只要雙方情商堪用,總能處出差不多的默契來。再加上幾分情人濾鏡,便能顯得特別窩心美好。這樣的「合得來」,一旦出現裂縫便立刻會露出便宜貨的真相,彼此的關係也成雞肋。
而在所有的縫隙中,床上戛然而止似乎殊為難補。
沒有人去提那天的中斷,約會也仍在繼續。但熱情在降低話題在減少,卻是肉眼可見。眼神相觸,關江能清晰地看到杜景舟的眼神從飄忽到客氣。當桌上的水果都能成為一次見面的全部聊天內容時,他知道,他倦了。
並非愛得死去活來,自然小病即傷。
關江有一點傷感,有一點理虧,有一點遺憾,但也僅限於此了。細想想,還有些慶幸自己那天克制住了,免得陳薇還來問責。
不過他清楚,陳薇是再不會來問責的了,自責倒是有可能——有一回,他還是在根竹園街角買水果,瞥見陳薇了。看上去並非路過,興許猶豫著來找他。這次他沒有再主動招呼,陳薇躲著望一望,終究黯然走了。
這件事,他沒有和杜景舟提。許多事,也漸漸從聊天內容中剔除。牙醫診所里的三個姑娘偶爾會問他,「杜醫生怎麼這麼久沒過來了?」
他抬起頭,反問:「他為什麼要來?」
梨子說:「你們之前關係不是挺好的嗎,經常一起出去什麼的……」說著說著,聲音變小了,是因為看關江的臉色透出了冷意,最後吐吐舌頭,「好啦,不八卦你了,小氣鬼。」
關江不語,打了個哈欠,跑到休息室去了。
他躺在沙發上,仰望著天花板。心想,的確是「之前」了。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對杜景舟也算挺有了解,感覺到他是個不會開口提分手的人。他會的,是消極冷淡。連真正的冷戰,都好像拉不下臉皮去做。倘若要將這段關係做個乾淨的處理,還得他來不可。
這也算公平,畢竟往回推,最早遞出可能性的,是他自己——那個打了一架後血液發燙的夜晚,和安靜清涼的榕安河畔。
關江翻翻桌上的檯曆,挑了個日子。
盛夏的夜晚,醫院花園裡都是梔子花的香味,甜而濕潤。關江拎著打包的炒粉兜了一會兒,看到杜景舟坐在一張長石椅上發呆,手裡緊握一隻保溫杯。
「嗯,給。」他走過去,將炒粉在他勉強晃了晃。
杜景舟抬起眼睛,說「謝謝」,接過炒粉低頭打開。兩人並排坐著,一個吃東西,一個默然。醫院的夜晚總是很安靜,讓人連呼吸都忍不住放輕。
「心情不好?」杜景舟吃完了,關江側頭找了個話題。
「還好。」杜景舟把打包盒裝進袋子裡,綁好,放在腳邊,「不久前,有個病人沒搶救過來。很年輕,才十七歲。上個星期他還說,要是病能在八月底之前好就好了,不耽誤回去上高三。」
這種事情,不知道能怎麼安慰。關江聽了,沒有出聲。
兩人沉默坐了一陣,杜景舟說要回去換一下衣服,關江點點頭答好。於是一起到杜景舟的辦公室。交往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踏進他的辦公室。
「你坐這裡呆會兒吧,我洗把臉。」杜景舟指指自己的位置,然後進洗手間去了。
辦公桌很乾淨,電腦,筆筒,筆記本。還有一疊A4紙張,上面的用過,下面的沒有。關江翻了翻,用過的紙上畫的都是人體。和少年時期的漫畫不同,現在他畫的,都是精確的人體器官,細緻到連血管分布都畫出來。
他一張張翻過去,終於看到一張不是人體器官的的了——這麼說也不準確,因為上面畫的全是眼睛,一雙非常漂亮的眼睛。
「我好了,走……」杜景舟出來,瞥見關江在看的那張紙,頓了頓,說,「隨手畫的……不是你,不過,挺像你的,對吧?」
杜景舟說著,對關江笑了笑。後者的喉嚨在方才那一瞬間乾澀發緊,聽了這話卻然鬆一口氣,點點頭,「嗯,眼角很像——我們走吧。」
他把所有A4紙都疊整齊,原樣放回去,然後離開辦公室。
杜景舟的情緒始終顯得有些低落,榕安城足夠小,很多時候開車不開車其實沒有太大區別。他沒有去拿車,和關江步行從醫院往家裡走——自己家。平時開車的話,會先把關江送回去。今天關江的來意,他有感覺,只是不想開口切題,走走也好。
他們經過學校,連准高三生也放假了。杜景舟佇足看校門。
「想進去看看嗎?」關江問。
然後看到杜景舟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擰緊了眉頭,露出抗拒的神色,搖了搖頭。就站了一會兒,又繼續往前走。
「你有很討厭的地方嗎?」離開學校一段距離之後,杜景舟問。
「有。我有個舅舅,一直挺嫌棄我的。所以每次我去他家裡,他都會偷偷欺負我,我就很討厭他家。」話是這麼說,關江的語氣里沒有什麼討厭的成份,「不過長大以後我就明白,他其實是怪我拖累了他姐。念在他也是護姐狂魔的份上,我原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