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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6:29 作者: 豆莢張
「陳老師!」她腦子裡思緒萬千,沒來得及躲開,視線已與關江對上。
小關醫生對她微笑,笑容乾乾淨淨的。他人本身就長得標誌,一個有修養、有溫度的笑容,使他整個人看上更加招人喜歡。倒也……蠻般配的。
「路過啊?」關江付了錢,抱著瓜走過來。
陳薇回過神,頷首微笑:「是啊,小關醫生給姑娘們買西瓜啊?」
「順便。」關江拍拍西瓜,同她寒暄。
也許因為是在診所外,他一點也不提及陳薇過來諮詢時說的事,嘴裡輕輕快快地談論季節天氣之類的平常話題,聊得卻是一點也不無聊。
人真是個好人,只可惜,以後就不能坦誠相待了。陳薇分心想道,不無遺憾。
人到過診所,桌上香水移動過。這些事情,關江轉頭就知道了。他吃著西瓜,目光掠過那瓶香水,心裡沒來由地輕嘆了一聲。
後來有一段時間,陳薇沒再上診所來做諮詢。這在他的預料中。他自己把事情拎起來想想,也覺得這份兼職做得太隨性了。杜景舟是他病人的心病,癥結還那樣微妙,他非但沒有避嫌,反而互相招惹起來,自然不配再擁有病人信任。
這問題在心裡晃晃悠悠積攢了幾天,他對這份兼職的心,便淡了下來。自認金剛鑽不合格,索性把諮詢室撤了,搬進去兩台牙醫工作檯。在一年也更新不了兩次的朋友圈發了條動態,簡單聲明諮詢不做了。很快湧進來十幾條評論,他都沒理。
他沒把這當大事情,一時興起的事,戛然而止也是合理命運。
他快把杜景舟給忘了——這麼說,當然是類似修辭的假話。這樣的句子會出現在隨便一篇不甚高明的小說中。當劇情劇情到某個過渡處,才情堪堪的作者總愛來這麼一句。
事實卻與修辭大相逕庭。
他一直等著杜景舟。尤其是見到杜景舟真到來的那一刻,這份不算潛意識的潛意識,在腦海中清晰得簡直要舞起來,像燈油不足的燈芯忽然得到補足,火焰瞬間明亮又雀躍。
陳薇這些日子一直不來,他明白她發現了什麼,疑惑著什麼。那位母親的心結還沒有解開,新的危機就來臨,換了誰都得後退。那杜景舟呢?他是顧及母親,還是本就心思輕浮?
這些問題,在沒有見到杜景舟之前,關江沒有特地去想。見到了,就全都湧上心頭。杜景舟捏著車鑰匙站在門邊,不踏進來,只看著他。
他的眼睛在問他:有空?
關江想,這人要是開口問,他准回沒空。可是這人真是太聰明。不開口,也就斷了他拒絕的機會。他想了想,站起身對姑娘們說「我出去一下」,便拍拍屁股跟杜景舟走了。
這個點臨近下班但還沒下班,杜景舟出現在這裡,不知道是怎麼提前下班的。開了車,應該打了叫他一起吃晚飯的主意。
但關江對這視而不見,問道:「杜醫生怎麼這時候有空,找我有事?」
杜景舟微笑,真的說:「有事。」
關江做了個「哦」的嘴型:「說吧。」
杜景舟拍了拍肚皮:「先吃飯。」
還是走到吃飯這一步。關江看看診所裡面,又看看杜景舟的車。衡量很好做。他推開半扇門,朝裡面說:「早點下班吧,鎖好門窗。」
杜景舟笑眯眯地看著他:「上車吧。」
「你媽媽最近好嗎?」還是上次的川菜館,連菜也點得差不多。關江點完了,把筆遞給杜景舟,仿佛順便,問道。
後者點點頭,應付含糊地說一句「還好」,手上很快勾好自己要點的,叫來服務員下單。
「她一直就那樣。」服務員走後,杜景舟抬頭望著關江,認真回答他的問題,「之前她可能是太壓抑了,我們家的情況你也很清楚,知秋就跟她的親女兒一樣,就這麼沒了,她受不了。她總覺得自己對不起知秋,我也對不起知秋。加上我們這一年冷冰冰地處著,她沒有地方說話,心裡憋了太多東西——小關醫生,你別覺得有愧疚,你已經給她很好的幫助了。」
關江聽了,不置可否地點點下巴。
安靜少頃,杜景舟反問:「小關醫生呢,最近好嗎?」
「我?」關江說,「我也就那樣唄,整天和牙齒打交道,蛀蟲是我的好朋友。」
杜景舟笑了,好像被他逗笑似的。笑完了,道:「聽說你把諮詢服務給摘了,怎麼?為什麼不做了呢?」
關江攤攤手:「不想做了,我不合適。」
杜景舟說:「何以見得?我覺得你做得很好,你很多病人也這麼說。」
「不是那麼回事兒。」關江搖搖頭,神情是認真的,「心理學是我無聊時選的輔修,本來就是給自己用的,沒想拿去糊弄別人。我那時候的老師也說過,我這個人不適合做這一行,連我去職業資格證,他都皺眉頭反對。」
杜景舟說:「證多不壓身啊,為什麼反對?」
「怕我害人害己。」關江乾脆的說,眼角往對面瞟,猶豫小片刻,又道,「你不也覺得我不是個合格的心理諮詢師嗎?」
杜景舟挑了挑眉梢:「我幾時說過?」
「你嘴上沒說,心裡一直這麼認為的。」關江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我不合適做這行,不代表我沒這份能力,你心裡想什麼,我看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