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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6:29 作者: 豆莢張
杜景舟覺得呼吸不舒服,陳薇也舒服不到哪裡去。於是兩個人就這樣保持默然,一前一後往下走,一直走到公墓外面。
他們來祭拜戴知秋,是杜景舟百忙抽空,祭完了還得回醫院上班。本來很好告別,可攤開了一個秘密,情形就不一樣了。杜景舟立在車旁,等著陳薇發話。
陳薇沉默了一路,不知思考了什麼,抬頭說出令他意外的話:「你當時那個……男朋友,是你同學嗎?是不是XXX,還是XX?」
「啊?」杜景舟一愣。
陳薇說的兩個名字,都是他當時關係還不錯的同學,現如今也都沒有結婚,偶爾還上他們家來,平時沒少和他勾肩搭背——的確是現成懷疑對象。
「不是啦。」杜景舟故作輕鬆,眼角累起一點笑,說,「他們只是朋友,而且他們不知道。」
陳薇說「哦」,又問:「那都有誰知道?」不去提那個男朋友了。
杜景舟眼角累起的笑意復滅,輕聲說:「榕安城裡的話,只有知秋。」
陳薇精神「啊」了一下,喃喃道:「知秋,嗯。」
提到養女,她另有惆悵,話題作罷。對兒子揮揮手,讓他去上班,自己慢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杜景舟目送片刻,若有所思,上了車沒直接去醫院,卻繞了一條街去根竹園牙醫診所。
「關醫生在嗎?」他一手握著車鑰匙,只推了一點門,看到裡面有個女護士,不是認識的那位。
姑娘抬起頭:「在,但他正在樓上給人做牙呢,您有預約嗎?」
做牙。嗯,還算是個正經牙醫。他無端有點想笑,搖搖頭,「沒有,那沒事兒,我走了。」頓了頓,又補充,「不用告訴他,我來過。」
說完了,放開門把手,走了。
姑娘嘟著嘴,看著客人在門外上了車,很瀟灑似的驅車走掉。才撇撇嘴角,小聲兀自嘟囔:「我也沒說要幫你轉告啊。」
「轉告什麼?」偏偏很巧,關江自樓上下來了,手上兩隻手套一摘,仍在她桌旁的垃圾桶里。小護士被嚇了一跳,驚魂不定地拍拍心口,抱怨他走路沒聲音。
關江又問:「說啊,轉告什麼?」
小護士完全忘了自己的話,更忘了杜景舟的囑咐,說:「剛才有個帥哥,問你在不在。」
關江倒了杯水,很有興趣的樣子,道:「有多帥?」
「就挺……」小護士反應過來,咂咂嘴,皺眉頭,「老闆,你明明看見了吧?人家剛剛開車走,是不是你認識的人啊?」
關江嘻嘻笑笑,不回答,回自己的老闆座去了。眼角有意無意掃過杜景舟剛才停車的地方。他是看到了,客人匆匆來,匆匆去,好像沒有停留的意思。但倘若自己剛才正巧在這裡,他們肯定會說說話。
會說什麼呢?關江有點好奇,那位杜醫生,來找自己是想說什麼呢?
杜景舟下午沒有找到關江,晚上偶遇了。就在自己高中母校後面的巷子裡。
榕安城有許多承載他複雜感情的地方,這個學校和這條巷子,都是這樣的地方。他曾經討厭死這所學校,也討厭這條巷子,但現在卻總往這裡躲。
尤其是在每一次緊急手術之後,唯有來這裡吃一碟炒粉,能令他感到平靜——與生死打交道,無論多少次,他都還是會覺得心臟邊緣被利箭擦過,心悸難平。
巷子裡小吃的香味飄得很遠,隱約混著酒氣。他想著今晚要加一份青菜,走到常吃的小店門口,迎面就撞上一個身影。定睛一看,是那個關江。
怎麼老是撞在一起?他歪了重點,想道。
「唉,你?」他做驚訝狀,「小關醫生?」
關江抬起臉,他卻差點不敢認。
這個關江,和牙醫診所里的牙醫兼心理諮詢師,完全是兩個人。他沒有了和煦春風般的笑容,目光中也不見訓練有素的寬容善良,正橫眉冷眼,臉部線條緊繃。尤其是緊抿的嘴唇,讓人感覺他壓抑著一座活火山。
是可怕而爆烈的氣息,就像他那天「感覺到」的他那樣。
關江也認出了杜景舟,那抿成了銳角的嘴角便扯動了一下,勉強溫和一些:「杜醫生,這麼巧。」
杜景舟稍稍後退:「來吃碗炒粉。」
「正好,我也是。」關江說完,在點門外的露天桌前坐下了,高聲對老闆說,「老闆,我的東西端出來。」
老闆回答的聲音透出無奈:「知道啦!」
關江沖杜景舟招招手:「一起嗎?」
這個人方才是在店裡吃的,怎麼了?杜景舟心生好奇,往店內望了一眼,只見裡面三四個小青年圍著一張桌子東倒西歪。
「東倒西歪」是寫實描述。他們有的捂著肚子,有的抱著膝蓋,還有的乾脆坐在地上夠自己的脊背,桌上地上都有散亂的酒瓶子,旁邊的桌椅也擺放凌亂。
顯然,這是一個小型混戰現場。
杜景舟「喔」嘆了一聲,半好奇半懼怕地在關江對面坐下:「你和他們打架了?」
關江說:「小孩子不懂事搶大人的桌子,教訓一下。」
「哦。」杜景舟意味不明地回。
關江看起來沒受什麼傷,整個人除了氣場嚇人一點,其他都還好。老闆不一會兒就把他點的東西都搬到外面來了,杜景舟也順便點了單。關江遞來筷子,示意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