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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暇玉微微頷首。錦麟趕緊讓人去端溫熱的粥來,親自把妻子扶起來餵她。想到剛才她生子時的兇嫌,錦麟心疼的道:「苦了你了。」她靠在丈夫懷中,倒不覺怎麼辛苦,笑道:「女人都是這樣過來啊。」

    「雖然這麼說……但……」耳畔還迴響著她產子時的嘶喊,錦麟連連道:「……咱們以後不生了,不生了。」暇玉覺得他認真的說著這番話,很是招人喜歡,亦笑道:「是不是再生,有幾個兒孫,咱們哪能決定的了。」說完,含住湯匙,慢慢的嚼著粥。

    錦麟也不知哪來的負罪感,只覺得是自己叫暇玉這般辛苦的:「幸好你們母子平安,否則的話……」

    暇玉聽他還沒從擔心自己的狀態中緩過神來,便問他孩子在哪裡,來分解他的注意力。錦麟聽妻子要看孩子,又喚了婆子把兩個小寶貝抱過來。暇玉看著包被中的兩個孩子,鼻子一酸,眼眶發脹:「錦麟,你看他們多可愛。」

    錦麟受了妻子情緒的感染,本就歡喜的他,此時更是有種想喜極而泣的衝動。用手指勾著次子和長女透明的小指,樂的合不攏嘴巴。

    這時被允許進來看母親和弟弟妹妹的毓澤被婆子們領了進來,他猛地的見多了兩個會動的小嬰兒,又瞧父母都歡歡喜喜的,也興奮起來。撲過去瞅著弟弟妹妹們,笑哈哈的問:「娘,他們什麼時候能長大啊,什麼時候能跟我玩?」

    暇玉撫摸著大兒子的臉頰,笑答:「怕是還要等幾年呢。」

    毓澤一聽,失望的嘟囔:「還要那麼久,我不都老了麼。」逗的暇玉笑道:「你這麼點個小人,說什麼老不老的。」

    錦麟覺得此時是教育兒子的大好時機,一本正經的說道:「你是有弟弟和妹妹了,身為長子,不能再像從前那麼任性了,凡事要給弟弟妹妹做出表率,照顧好他們,懂了嗎?」

    毓澤認真的使勁點頭,拍著胸脯保證:「誰敢欺負他們,我一定揍他!」

    後來,穆毓澤才知道,他的保證其實是沒必要的。首先沒人敢欺負錦衣衛指揮使家的兒女,其次,所謂欺負與否完全是產生在家庭內部的。在這對龍鳳胎八歲前,他聽的最多就是:「大哥,二哥欺負我。」或者:「大哥,妹妹罵我。」這種叫人煩躁的話。尤其叫他鬱悶的是,等到兩人長大了,他翻起舊帳,這對雙生子竟然齊齊失憶,堅決不承認自己小時候那麼差勁過。反而懷疑起他的記憶力,這就有意思了,他穆毓澤十四歲就中了舉人,難道會是差勁到連這種事都記錯的人嗎?!可惜對方有兩人,他只有一張嘴,人證的數量上差了一截,便去向父親求證,誰知父親一推乾淨:「我怎麼知道你們小孩子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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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麟喜得龍鳳胎的高興心情,好比燒開水,是徐徐升溫,逐節攀升的。他一開始擔心妻子的身體,歡喜的心思被壓了下去,等到確定妻子沒事,他才有了又添兩子的真實感,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半夜起來都要去看看兒子和女兒好不好,睡的香不香。

    在家陪了妻子兩天,這一大早他就騎馬去都指揮使司,勒著馬韁正行在路上,忽然想到妻子竟然又給自己生了一男一女,以後他穆錦麟定是兒孫滿堂,竟忍不住呵呵笑出了聲,這一笑就停不下,一路便抿不住嘴了。

    隨從知道穆大人喜得貴子,此時都湊上來連連恭喜。這麼一路到了都指揮使司,沿途經過的地方,都候了人在恭喜他。賀喜之詞,他聽多少都不會膩,只覺得聽不夠。

    哪裡都不缺阿諛奉承的人,再者拍馬屁也是技術。平素里,上下都知道穆大人是個人精,若是奉承的不好,叫他看出自己諂媚,說不定會偷雞不成蝕把米。但這會情況特殊,穆大人沉浸在得子的喜悅中,只要恭喜賀喜他的一雙兒女,便能討得他的歡心。奉承的門坎大大降低了,錦衣衛的都指揮使司上下一片歡騰,誰要是不會幾句賀喜的話,那便是落伍了。

    陸夜舟則快了這些只會嘴上奉承的人一步,從給皇族子嗣挑選奶媽的□房拿了一份花名冊回來,按照家世和奶媽的歲數排了個榜,當天就擺在了穆大人案頭。穆錦麟此時滿眼除了他家裡的兒女,本就容不下別的事,看到陸夜舟遞來的花名冊,心說這傢伙是個會做事的人,忍不住誇了幾句。

    挑選完奶媽,錦麟就開始糾結起孩子的名字來,這一天除了簽了幾個文書。他一直在反覆在紙上寫名字,從發音到寫出來的形態,細細篩選。等時候差不多,見天色已晚,將紙一推,起身道:「今天就到這裡,明天繼續想。」

    想了幾日,和妻子商量了一番,決定次子叫毓琨,長女叫毓瑤。

    錦麟有兩大優點,那邊是寵妻、疼子。這對雙生子的百歲酒擺了好幾天的流水席,登門拜賀的人絡繹不絕。錦麟坐穩了指揮使的位置後,朝臣們很快就發現穆錦麟並非是沒事找事,無端迫害構陷大臣的人。應該說他選了條求穩的道路,皇命自然不敢違抗,但正常時候,他從不主動殘害大臣。所以朝臣們,也願意結交此人,一時間咋看之下,一片和諧融洽。

    在流水席的最後一天,從南京來了人送賀禮。這一次不是別人,而是暇玉的大哥吳澄玉。他來的時候,酒席差不多都散了,暇玉正跟奶媽哄兩個孩子,聽說孩子的大舅來了,她怔了一下,便歡喜的去前廳相迎了。

    仲夏的傍晚悶熱cháo濕,暇玉疾步走到前廳,鼻子上竟出了層汗珠。她拿帕子拭了拭,朝那熟悉的背影喚了聲:「大哥。」

    澄玉聽到妹妹的聲音,回過頭微微笑道:「我這個做舅舅的,連外甥和外甥女的百天酒差點都錯過了。」

    暇玉笑道:「哪有,你來的正是時候,現在其他人該走的都走了,就剩下咱們自家人了,豈不是更好。」她看到哥哥臉上有一塊擦傷,忍不住擔心的問:「這是怎麼了?傷著了?」

    「啊,在路上馬車出了點問題,才來的晚了。」澄玉無奈的說道:「虧我還早出發了幾日。」

    「哪有晚不晚的,你能來吃百天酒就好。」暇玉喜不自禁:「當初發了請帖,我還以為爹娘還像上次一樣派個老僕送了禮物就算了呢。真沒想到你能親自來。一路上累了吧,正好酒席沒散,你先去將就吃些,等晚上再做好的給你。」

    澄玉一擺手,慢聲慢語的說:「不了,我就不上席了。我這個做舅舅的,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穆大人沒臉面給那些貴客介紹。」暇玉聽哥哥這般說,心中不是滋味,反駁道:「親戚怎麼能用官大小論呢!你是孩子的大舅,你若是外道,誰還能親近了。」

    吳澄玉是被穆錦麟被整治怕了,搖頭苦笑:「算了,算了。我在路上吃過了,並不餓,我來看看外甥和外甥女,送上咱們家的賀禮,小住一夜,我就要走了。」

    「去哪?既然來了,何必急著回去,南京太醫院又事可做。」

    吳澄玉這才面露難色的道:「其實我來京師到你們府上,是有一件事要問的。」

    「什麼事?」

    未等吳澄玉開口,就聽身後傳來穆錦麟的聲音:「原來是大舅哥遠道而來,怎麼不去席上坐?是在等本指揮使親自來請嗎?」聽這不友好的口吻,暇玉立即從中間打圓場,朝丈夫笑道:「錦麟,我大哥才到,我們正要去席上坐呢。」

    這世上想要加害他穆錦麟的人自然不在少數,可大多數只是個構思,像吳澄玉這種信誓旦旦給自己妻子出主意要自己斷子絕孫的人,只有這一份。錦麟自然把這個仇恨牢牢的記在了心上。而對吳澄玉來說,上次虧的穆錦麟從中做手腳,讓他差點去漢王封地送死,雖然在最後關頭,被拽了回來,但不意味著他就不記仇了。在南京,兩人心照不先的避免說話,才沒發生衝突,可這會吳澄玉上門來喝百歲酒,便避不開了。

    可說到底,吳澄玉是小小的大夫,自然不是指揮使的對手。便擺出一副『我為魚肉,你們愛做刀俎,請隨便』的架勢。對穆錦麟恭敬而又無奈的道了一聲:「見過穆大人。」

    穆錦麟上下打量吳澄玉,道:「路上遇到打劫的了吧,不用感激我派人救了你,我只是怕你死在路上,給孩子的酒筵添晦氣。」

    吳澄玉一怔,他來時在路上遇上了攔路的匪徒,他們設下的路障把馬車掀翻後,本要來擒人搶東西,卻被其後趕來的另一輛車上下來的行人給趕走了。想不到竟然是穆錦麟派來的。

    暇玉驚出一身冷汗,道:「大哥,這是真的?」難怪看他身上有傷,原來來的時候遇到了這般兇嫌。

    「多虧指揮使相救,吳某感激不盡。」

    錦麟大度的一擺手,哼道:「罷了,罷了,我都說了,我不是為了救你,是怕你死了,添晦氣。」他撩開衣擺,坐到椅子上,盤問道:「我進門時聽你說,你來這裡除了祝賀外,還有別的事?」

    吳澄玉不再隱瞞,看了眼暇玉,然後才說道:「我來之前接到一封信,是從寒崗縣發來的。」

    暇玉只覺得這寒崗縣幾個字耳熟,細想之下才『啊』的一聲記起來。這不是穆靜宸做縣丞的那個地方麼。她忙問大哥:「上面說什麼?」

    澄玉道:「是穆縣城想請我過去,為他的母親把脈治病,穆老夫人據說得了怪病。那窮鄉僻壤沒有好大夫,請京師的大夫又請不動,就想到了我。」

    錦麟低頭思忖,須臾搔了搔眉心,笑道:「他請你,不缺你診治的銀兩,你又有時間,想去便去,想我請示做什麼?!」

    「……」吳澄玉心說道,我這是請示你了,若是不請示你,而貿然前去,被你知道了,還不知道要被怎麼折磨。

    那錢氏在錦麟詐死期間,對她做過的那些事歷歷在目,暇玉忍不住道:「那麼遠,哥,你真要去嗎?」

    吳澄玉低聲道:「救死扶傷,人求到頭上,哪能眼睜睜的見死不救呢。」

    錦麟聽了,頗為神秘的問:「真的這麼簡單?」見吳澄玉不答,錦麟輕哼一聲,一挑眉:「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說完了,起身道:「酒席還沒散,大舅哥隨我去吃個晚來的百歲酒罷。」

    吳澄玉一身的塵土,臉上還帶傷,斷不想出現在大小官吏間惹人側目,便推脫不去。錦麟讓了讓,就隨吳澄玉去了。

    暇玉讓小廚房做了飯菜,在後院招待了哥哥單獨用了飯後,選了間乾淨的臥房給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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