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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暇玉一怔。穆靜宸忽然歸京,此刻下跪讓她替他父親求情,言下之意,錦麟已經對那邊動手了。她回過神來,忙吩咐丫鬟:「別愣著了,快扶三少爺起來。」那丫鬟上前,卻被靜宸擋開,他哽咽道:「請夫人救家父一命,穆大人只能進去你的話了。家父是有罪,但他……」

    「罪不至死?」暇玉反問:「三少爺,你是想說這四個字嗎?你且問問你自己,你覺得他真的『罪不至死』嗎?」

    靜宸一時啞然,可那是他的父親,他決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穆錦麟牽連進冤獄當中:「……錦衣衛在與蘇家有關係的徐國公家發現了所謂的串謀結黨名冊,上面赫然有家父的姓名……這,這實屬冤枉,家父雖襲了爵位,但一直沒有實權,怎麼會被人拉攏,結黨營私呢……這,這就是……」

    暇玉替他說了:「就是錦麟在報復你們。」

    她一闔眼。錦麟是睚眥必報的人,可以說他等了這多年,等的就是這一天。

    她沒有半點理由要替穆燁松求情。

    她淡淡的說:「三少爺,你起來吧,你說的,我幫不上忙。」

    這幾年發生了很多事,朝思暮想的吳美玉已經香消玉殞,他不奢望能和她在一起,卻連默默的看著她幸福的機會竟都沒有。而現在,穆錦麟要把父親扯進亂黨當中,下場大則褫奪爵位,流放邊疆,小則也要關進詔獄,為難數日。而一旦進去那裡,就是穆錦麟的地盤,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

    所愛之人已離世,家中又要遭受滅頂之災,這世上究竟還有什麼值得他穆靜宸貪戀的?

    他只覺得喉頭一甜,猛咳之下,竟是一掌心的鮮紅。

    第八十八章

    穆靜宸聽到吳美玉身死的消息時,他正拜在是一位儒士門下求學,求學生涯雖清苦,卻遇到了許多來自天南海北的同門,他們的閱歷和經歷是他聞所未聞的。而吳美玉的死訊擊碎了這看似平靜的生活,把他重新拖進了痛苦的深淵。之後的日子渾渾噩噩的過著,直到聽到京師的父親受到了誣陷,他才重新踏上了京師這片讓他痛苦的土地。

    父親出乎意料的淡然,仿佛早就在等這一天。可是母親的哭泣,讓他不能熟視無睹。哪怕有一絲機會,也要嘗試一下,可是吳暇玉今日的回答,徹底的打碎了他的奢望。

    是啊,奢望,自己對穆錦麟和吳暇玉做下那樣的事情,怎麼還能求的原諒呢?

    他看著自己滿掌的猩紅,扯出一線諷刺的微笑。

    「三少爺!」暇玉見他咳血,急忙吩咐丫鬟們道:「快扶三少爺起來,叫大夫來!」

    兩個丫鬟上前,將穆靜宸從地上扶起來,攙到一旁坐好。屋內氣氛甚是壓抑,唯有穆靜宸氣若遊絲的嘆息。他引袖抹淨嘴角的血跡:「……回京時,路上太過疲勞,有些傷身,不礙事。」

    可瞧他這樣,哪像不礙事的人?暇玉雖怪他當年的所作所為,害死了錦麟的父母,可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於是吩咐去傳大夫來給他看。

    靜宸此時喘勻了氣,捂著胸口,蹙眉擺手道:「……不勞嫂嫂喚大夫,我不叨擾了。我這就回府了。」說著,撐起身子就要起身向外走。暇玉道:「三少爺,你可帶隨從來了?叫他進來攙你吧。若是沒有,我派兩個人送你回去!」

    靜宸直道:「不勞,不勞……」便向門口搖搖晃晃的走去。就在丫鬟給他開門的瞬間,暇玉就見一穿著薑黃色麒麟圖案曳撒的人出現在門口,正是穆錦麟。

    錦麟擋在門口,二話不說,直接揪住靜宸的衣襟,便把他重新拖拽回屋內,對暇玉道:「我有話和他說,你迴避一下。」

    想是穆靜宸一出現,錦麟就得到了消息,所以才回來的這般及時。這是穆家內部的事情,暇玉插不上手,便由丫鬟扶著起了身,向外面走路,路過兩人的時候,她想了想,還是道:「你們千萬有話好好說,切莫動手。」

    這話是說給錦麟聽的。有話好好說,別再對穆靜宸動手了。

    錦麟一笑:「你放心,我打不死他的。」暇玉無奈的唔了一聲,便慢慢的走了出去。等妻子走了,錦麟一揮手讓屋內其他伺候的人一併下去了,遂即一腳踹到靜宸膝蓋處,讓毫無防備又虛弱的靜宸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專門找我不在家的時候來求見暇玉,是想她可憐你,替你爹求情嗎?」錦麟冷笑:「你醒醒吧,穆靜宸!」他捻起靜宸嘴角邊殘留的血跡,用兩指揩了揩,哼道:「戲碼做的很足,連嘔血這招都用上了?!可惜,可惜,她到底沒買你的帳。」

    在對待東府的問題上,他和妻子的態度是很一致的,他有十分的把握,她的胳膊肘不會往外拐。

    果然靜宸含著眼淚,卻不出聲,因為錦麟說的是事實,吳暇玉拒絕的毫不留情。想到這裡,他一陣心結,只覺得腔道里火辣辣的疼,蜷起手掌放在嘴邊咳了幾聲,又是幾絲血。

    錦麟見了,只動了動眉梢,就冷笑道:「哼,原來是真的嘔血。看來,三少爺這幾年在外面過的不甚好啊。哦,我明白了,知道吳美玉死了,你又傷心難過了吧。她死的好啊,一則讓皇上找到了懲治蘇家的理由,二則能讓你傷心傷身,也生出了一副短命相。她活著的時候,沒甚大用,死的卻是極好。」

    聽到錦麟對美玉的死極盡嘲笑之能事,靜宸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一下子站了起來,握緊拳頭就要打錦麟。可他一個文文弱弱的少爺,哪裡是穆錦麟的對手。錦麟初時驚訝的抗爭,但立即對他的抗爭生起了怒氣,抬臂一擋,推開他揮過來的拳頭,膝蓋頂起,直中靜宸的腹部。錦麟只用了六分力道,便疼的靜宸捂著肚子,伏地不起。

    錦麟便踩著他的脊背哼道:「你嫂嫂懷著身孕,你見了就該知道不要用這等煩心事打擾她,可你非但沒轉頭回去,反倒糾纏於她!直接跟你說了吧,想把你爹拽進能削爵流放的事情當中,自蘇家大案伊始,我就醞釀這麼做了。只是那時候,大獄剛開始興起,好多事不是我能控制的。可現在不一樣了,我要他怎麼死,他就得怎麼死!」

    靜宸心中晦暗無比,知道再沒轉機了,咬牙痛苦的說道:「我知道,你不原諒我們,但是……我大哥和媛媛是無辜的。若是沒了爵位,我大哥誰來照顧,媛媛又該怎麼辦?她到了出嫁的年齡,沒了娘家撐腰,她又能嫁給什麼樣的人家?哥,我求你了,你高抬貴手,留我們一家活路吧。」

    錦麟聽了,自喉嚨里擠出一聲冷笑:「呵,我為什麼要管她們的死活?!老祖宗我自然會接到這邊生活,為她養老送終,至於其他人……當年眼看我爹娘身死的時候,你們可曾想過我?」

    靜宸被他踩在腳下,掙扎不得,心酸的道:「叔父叔母雖然死了,但是你有郡主之子的身份,能得到皇恩垂顧,又有資財讓你肆意揮霍……可是……」

    「啊!你提醒了我,我原本只想到奪去你們的爵位,倒沒想著把你們抄家。」錦麟道:「我得記得再羅織幾條罪證,把你們名下的山莊田產全部抄沒,看你們一夜清貧,方稱我心!」

    「你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梁安侯爵位是祖先傳下的,你自相殘殺,讓你的伯父失去爵位,難道對得起列祖列宗嗎?」這是他能拿的出的最後的理由了,雖然十分蒼白無力。

    錦麟把腳從靜宸背上拿開,蹲身揪住他的後衣領把他扯起來,笑眯眯的說道:「我不在乎對不對得起列祖列宗,我只要對得起我自己!」

    「……」靜宸強忍眼淚,道:「難道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嗎?我現在不求讓你放過我的父親,我想讓你能手下稍微留情,讓我還能照顧我大哥和妹妹。」

    「也不是沒有辦法。」他把靜宸的上本身從地上提溜起來,長眉挑了挑,在他耳畔低聲道:「那你就回去勸說你的父親自我了斷吧,他肯死,他還沒被抓緊詔獄拷打,罪名自然還沒落實。人一死,皇帝念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會深究了。」

    靜宸臉色瞬間活似被抽乾了血液般的慘白。讓父親自盡而拯救其他人,這番話他怎麼能說的出口!

    錦麟手一松,拍拍手,無所謂的道:「救命的法子我跟你說了。你可以滾了,再敢來打擾暇玉,我第一個要你的命。」

    靜宸掙扎了幾下,從地上爬起來,揪住心口,頹然向外移動步子。打開門,恰好外面風雪正勁,一股冷風捲來,便將他吹的殘破了。他站在門口,回頭看了眼眸底一片冰冷的錦麟,一提氣,咬牙走了出去。

    是錦麟得到靜宸來家的消息,便騎了快馬直奔家中而來,而恰好靜宸慢了一步,沒來得及走就被他堵在了屋內,教訓了一番。在他看來,他完全做到了妻子交代的『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的告誡。因為他本可以狠狠的給他顏色,而他居然寬宏大量的只在穆靜宸準備襲擊他的時候,反擊了一下而已。

    既然回家了,哪能隨便再走,他便回到臥房去看妻子。不知道穆靜宸和她說那些話,影響到她沒有。

    暇玉本就在忐忑的等錦麟,忽見他回來了,放下手中的書卷,就要起身相迎:「錦麟……」

    「你站起來做什麼?!」錦麟忙幾步上前:「快坐下!」攬著妻子的肩膀和她一併坐下來後,他責怪道:「你也是,你見穆靜宸做什麼,他那種人,誰見誰心煩。你懷著孩子,別見這種滿身晦氣的人為妙。」

    「他這一走好幾年沒消息,冷不丁回來了,哪能不見。」暇玉擔心的捧起他的手,上下翻看,見沒有擦傷和血跡,才放心了:「我就怕你對他動粗。」

    錦麟哼道:「你關心他?」

    「……」暇玉道:「我當然是關心你。三少爺病了,還嘔血,你若是打了他,他有了三長兩短,還不算在你身上?」錦麟豁達的回答:「算就算,我早些年就想要他死在我手裡,一朝如願,也不錯。」

    她聽丈夫這麼說,應該是沒有為難穆靜宸,便道:「他也是走投無路,最後一搏了,其實他心裡應該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他消失了這麼久,忽然出現就下跪求我,著實嚇了我一跳,不過倒也能理解,唉……」

    錦麟聽到妻子嘆氣,不禁又把穆靜宸恨上了幾分。他兩指分別按在妻子的嘴角上,向上一提:「不許唉聲嘆氣,快笑一笑!我就知道你見了靜宸,受他影響,定要愁眉不展。那傢伙就是朵烏雲,走到哪裡把陰雲帶到哪裡,讓人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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