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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今日可以開葷了,他這樣想。

    可就在箭在弦上之時,有下人來叫門,聽那聲音似是很要緊的事情,錦麟沒辦法,恨恨的理了衣裳,躍下床去開門。暇玉把衣裳拉了拉,蓋住半裸的身體,撐著腰坐起來向外探頭看。很快,錦麟便匆匆的回來:「我得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用晚飯了。」說罷,吻了妻子一下,轉身便走。動作之快,令人瞠目。

    上一刻,他們還在繾綣纏綿,下一刻,他只丟下一句話便走了。

    她聳聳肩,自我開解:「估計又發生麻煩事了。」

    他在外面的事情,除非涉及到自己的親人,她向來不過問,這一次也不例外。她能做的只有默默的支持他,讓他回到家中覺得舒服愜意。她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溫柔的笑道:「……娘希望你是個女孩,好能在娘身邊陪著。」

    她拿開錦麟玩牌時靠的引枕,發現了他藏起來的撲克牌。心說以後再玩牌,必須讓他挽起衣袖,站在地上才行。

    她大病初癒,用過晚飯不久便倦的睡下了。不知過了多久,她似乎聽到外面有響動,起身撩開幔帳見外面有光亮躍動,便猜是錦麟回來了,院內的下人們給他掌燈。她問了下丫鬟,果然如此。只是錦麟回來後,沒先到她這兒,而是吩咐下人燒水沐浴。

    她嘀咕,每次洗澡都要她陪著,大晚上願意獨自去洗,還真難得。

    不如主動去陪陪他,他會高興吧。

    為了給他一個驚喜,她一路示意丫鬟不要出聲,輕手輕腳的走進去。裡面水霧迷濛,能聽到他撩水的聲音,她正欲開口叫他,忽然看到他脫掉的衣裳沒搭在衣架上,而是扔在地上。

    真是,怎麼隨手丟東西。

    她慢慢俯身拾起來,而這時,一樣東西從衣袖中露了出來,一塊用帕子包的方方正正的東西。她好奇的打開,發現裡面居然還是一塊手帕,只是那塊手帕無論是顏色還是上面繡的花樣,都表明了一件事,這絕不是男人用的。

    她低頭聞了聞,沁人心脾的淡香味,很容易叫人在腦海里勾勒出手帕主人的曼妙身姿。

    暇玉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許久許久還沒見底。她挑挑眉,鎮定的把帕子按照原樣疊正包好,放了回去。然後若無其事的走進裡間,喚了聲:「錦麟。」誰知這一聲呼喚,竟好似一聲炸雷,驚的錦麟在水裡撲棱一下子,瞬間轉身:「你怎麼來了?」

    她看到那個手帕的感受倒好說,但他這般驚慌就有問題了:「我來陪你啊。」

    「不用!這裡太滑了,快點讓丫鬟扶你回去。」

    「……」她心裡彆扭,既然他不願意她陪,便算了:「那我……回去了。」

    回到臥房後,她坐了一會,心中安慰自己,說不定那帕子是他在外面看到的,見合適自己用,所以買回來的。

    呵,不就是塊手帕麼。如果自己捕風捉影的大聲質問他,未免對他太不信任了。

    她釋然一笑,躺下等他回來。很快,錦麟走了進來,脫掉衣裳鑽進被窩,從後面抱住她,語氣中透著深深的眷戀:「我想你了。」

    他們今天還膩在一起,思念從何而來?最值得奇怪的是,他從來只說:「玉兒,想我了沒?」還是第一次這麼直白的表達他對自己的想念。

    她腦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話:丈夫出軌後,因為愧疚,從而更體貼妻子。

    「……」她慢慢翻過身,正面對他,笑道:「我今天輸了,咱們來清算賭債吧。」

    錦麟卻忽然像老和尚入定一般的聖人起來了:「今天不想了,我就想抱抱你。」

    出軌後,因為愧疚,從而更體貼妻子。

    「……嗯,好啊。」她拱在他懷裡,乖順的說。

    一晚上,夢裡都是亂七八糟的手帕。

    --

    七年之癢,那麼六年癢不癢呢?

    自從他詐死回歸,她好像就沒考慮過,如果錦麟有一天對她膩味了,她該怎麼辦?已經習慣他對自己忠誠不二,處處照顧周到了。

    「醒醒!吳暇玉!」她拍了自己一巴掌。因為一個破手帕,就質疑自己的丈夫,未免太可笑了。

    誰規定男人就不能用帶香味的帕子了?

    ……能,除非是小倡。

    於是這日等錦麟回家,她準備裝作『無意』看到那個帕子,『隨口』問一句。可是當她給他脫了衣裳,她翻來翻去連個影子都沒看到。無心隨口一問只能作罷。

    不知是不是『疑人偷斧』的心理作怪,自此之後,她越看錦麟的行為越奇怪,好像總是在糾結著什麼。而這期間,他問了她一個叫她毛骨悚然的問題:「你在家悶不悶,想不想找個人說話?」

    「……不悶。」暇玉把眼睛瞪大。娶小妾進門的理由就有一條:愛妻,為夫看你太寂寞了,特意尋了一個姐妹來陪你。

    結果他表情怪怪的:「好吧。」

    做妻子的,從來都是糾結的,一方面擔心自己錯怪了丈夫,而勸慰自己安心。另一方面,又擔心粗心大意而眼睜睜放任對方離自己而去。

    暇玉不甘心坐以待斃,她要確認一點。這天早上,她親自伺候穿了中衣,笑眯眯給他戴胸章的時候,『不小心』刺破了手指,血珠十分『巧合』的沾到了他中衣上。錦麟心疼的含住她指尖:「你仔細些別弄傷自己。」

    暇玉倒不覺得疼,將胸章毫釐不差的戴到中衣那抹血痕左側。

    當夜錦麟沒回來。等他第二日歸家,暇玉給他脫掉罩在外面的麒麟服,赫然看到那抹血痕跑到胸章下方去了。

    「……」她抿了抿嘴唇,強笑道:「昨晚上,你們忙什麼了?」

    「在詔獄拷問幾個犯人。」他斜睨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問:「你以為我去做什麼了?」

    「我就是好奇,你去做什麼了,為什麼要把胸章摘掉,又重新戴一下。昨天早上,我是把它戴到血跡左邊的,而現在,它不在那裡。」

    錦麟像一隻受到驚嚇的貓,騰地,毛都豎了起來。

    第八十四章

    從某種角度來看,女人不能太聰明,否則男人會非常累。錦麟當初娶暇玉的原因之一便是看上了她活絡的心思,而這心思在對他『不忠』的捕捉上尤其敏銳,上一次他在東府和大嫂張氏相見,第二天回來就被她發現身上帶了女人的香味。

    所以這一次,他長了心眼,從外面回來立即去洗了澡。

    卻沒想到,栽到了另一個坎上。

    錦麟被她看似平淡的話,嚇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面對朝堂權謀的詭譎莫測和審訊犯人的兇殘血腥時,他都沒這麼恐懼過。此刻,他的心臟像被人揪住,狠狠的擰了又擰似的。他想,自己臉色一定是慘白慘白的。

    他吞咽了下口水,下意識的去摸那胸章,順帶撫一撫快被嚇到碎裂的心臟。不過這麼多年錦衣衛畢竟不是白做的,睜眼睛說瞎話還是能做到的。錦麟故作『呆傻』的模樣:「啊!昨晚上去抄家,和幾個人發生了推搡,它掉了,還是跟在後面的李苒發現了,給我拾起來的。我回到指揮使司,重新戴好的。」

    越是解釋的滴水不露,越是可疑。

    暇玉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這樣,我還納悶呢。不過這胸章戴在裡面,你又繫著腰帶,可不大容易掉出來啊。」

    「……」錦麟硬著頭皮笑道:「可它就是掉出來了,有些事情就是這麼巧。」為了防止妻子再發問,他立即轉移話題:「澤兒呢,讀書還乖吧。」

    話題轉移的太生硬了!暇玉亦若無其事的回答:「乖,先生誇獎他聰慧,就是有點調皮。」她接過丫鬟呈上來的常服,給丈夫換著。一邊說著毓澤的讀書情況,一邊在心中盤算,怎麼再詐他一詐。

    錦麟聽妻子面色平靜的說著毓澤的事情,以為這件事過去了,暗中鬆了一口氣。好在之後妻子沒再追問什麼,像往常一般無二的用了飯,把澤兒叫來詢問了功課,一家三口說了會話後,盥洗完畢正欲就寢。

    眼看這一天就要平安度過。暇玉歪坐在床邊,一邊捋順髮絲一邊看丈夫的動作。這時錦麟脫掉一隻靴子,她卻忽然開了口:「呵呵,你們啊晚上去抓人,怎麼也不挑好路走,你看你靴靿上飛濺了小泥點。」

    「……」錦麟靴子也不脫了,趕忙起身滅了燈燭。

    暇玉輕笑道:「你急什麼,我還沒整好被子呢。」

    錦麟道:「咱們別磨蹭了,快些睡吧。」說罷,在黑暗中靠過來,吻了下妻子的額頭:「我難得在家,讓我好好抱抱你。」

    她佯作高興的『嗯』了聲,乖乖的讓他納入懷中摟著。原本什麼都不說卻不顯尷尬的情況,有了轉變。此時的暇玉從身體到心靈沒有一處不彆扭的。她已經百分之八十的肯定穆錦麟有事情瞞著她了。

    上次要出嫁堂姐,他偽裝要納妾,那是大張旗鼓,毫不遮掩的。這一次和上次截然不同,他小心翼翼,遮遮掩掩的,她發出了一個問題,他恨不能解釋十句來反駁。他和東府大嫂張氏那一次,她的確誤會了他,但他沒做虧心事,面對她是理直氣壯的。可現在,他雖然表面鎮定,但她能感覺到他的心虛。

    如果他真在外面鬼混,比起他的出軌的事實,她更噁心他以保護自己為由的遮掩。

    第二天一早,錦麟如往常一樣的出了門,臨走前在她那偷了個香吻。待確定他走了,暇玉才緩緩睜開眼睛,她一早就醒了,卻不想讓他知道。她知道,自己在避免和他說話。

    都說抓賊抓髒,捉jian捉雙。她別說抓了,現在連個證據都沒有。其實就算坐實了錦麟在外鬼混,她又能怎麼樣?他又沒變壞,只是變回了他原本的樣子。早些年,他一直在外浪蕩,和自己過了這麼久,恢復了本性,倒也說得過去。

    假如現在穆錦麟領回來幾個女人來說妾室,她還真就無計可施。

    「嗯……如果真變成那樣,怎麼辦?」

    沒辦法,只能好好活著。

    想的容易,做起來難。昨晚上關於胸章和靴子的對話,始終盤繞在她心上。暇玉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要去想,現在安胎要緊。為了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去了書房,讓丫鬟準備了筆墨紙硯,鋪展了宣紙,準備寫幾幅大字,穩定情緒。

    提筆未動,就聽丫鬟來報,說老爺派人來取文書,問她許不許人進來。既然是公務上的事情,她哪能不許。趕緊讓小廝去把人帶進來,很快,她就看到了很是熟稔的李苒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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