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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暇玉擔憂:「話雖這麼說,就怕到時候他家璞玉吃了苦,就要怪到我們頭上。」

    「你放心,這不能,娘在中間擔保呢。你回去記得跟穆大人說說,就當是咱們求他一個人情。」見女兒不為所動,方氏急道:「就當是娘求你了。」這番話說的暇玉徹底沒辦法回絕了:「錦麟最近幾天太忙,一直不在家,等他哪天回來,我跟他說說吧。」

    「那儘快。你看璞玉就被他爹這麼關到柴房裡也不是個事,你二叔嘴上厲害,可自小就沒動過璞玉一根手指頭,這會縱然關著,也狠不下心打罵啊。這次要是把璞玉好端端的放出來,他就更無法無天了。過幾年,他越發不著調,在外面再拉攏幾個狐朋狗友,非得把你叔叔和嬸嬸氣死!」

    她硬是從牙fèng里擠出一個「是」字。

    這一日,難得錦麟得了空能早回家,進了吳家的大門,就往妻子住的小院大步流星的走。傍晚的春風拂面,說不出的溫柔舒適,他一心想見妻子,步履輕健,一路到了小院門口。迎面看到一個並不想見的人影,他的好心情登時去了一半。

    錦麟朝來人彎腰拱手:「小婿見過岳父大人。」他是打心眼裡厭煩吳敬仁,但他畢竟是暇玉的父親,此時他又住在這裡,就像暇玉說的大面上要過的去。他可不想再因為吳家那幾個人在兩人中間生罅隙了。

    吳敬仁怎料穆錦麟竟會恭恭敬敬的跟他打招呼,不禁慌了手腳:「嗯……嗯……你回來了?」

    錦麟道:「您怎麼站在這裡,為何不進去坐坐?」

    「我,我在等穆大人。」吳敬仁壯起膽子,道:「有一件想拜託您。」

    「那說來聽聽罷。」奇怪,吳敬仁歷來躲著自己走,到底是何事竟要親自開口?或許和吳孟翔有關也不一定。他便耐心細聽,就見吳敬仁道:「是這樣,敬義家的璞玉是個不成器的東西,想麻煩你給他點教訓,讓他明白,人得向上,不能走彎路。」

    錦麟覺得好笑:「讓我替別人教子?」

    吳敬仁被他笑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因澄玉遭到牢獄之災的時,二房媳婦許氏的族弟認識李苒,進而才能認得穆錦麟,最後救了澄玉,算是他欠弟弟的人情,昨天他來求自己,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便硬著頭皮應承下來了。今日在這裡等穆錦麟,女兒就在院內的屋裡坐著,若是穆錦麟不同意發起火來,他還能找女兒求救。

    「不,不行便算了,我就是說說。你歇息罷,休息罷。」

    「慢著!」錦麟叫住吳敬仁,低頭思考,並下意識的摸了下鼻尖。誰知這個動作竟嚇的吳敬仁後退了一步,還當是穆錦麟要對他動手,忙用雙臂護在胸前的重要臟器前。見穆錦麟並握拳踢腿的動作,才稍微放鬆了警惕。

    錦麟暗想,自己一向和吳家人交惡,才惹的每每妻子和自己翻臉。既然吳敬仁開口求自己,何不賣給他們一個人情,在妻子面做出想和她娘家重歸於好的態度。

    「行。」他抬頭慡快的答應:「你們想叫我怎麼幫?」

    吳敬仁只感覺如墜夢境中一般的不真實:「穆大人,真願意幫忙?」錦麟嫌他磨磨唧唧的,皺眉道:「你們想叫怎麼幫忙?就說罷。」吳敬仁笑著擦了緊張出來的汗珠,道:「讓他吃點苦頭,懂得孝敬父母,不能沾賭博的惡習就行。至於方法都得您拿主意。」

    「他……叫吳璞玉吧。」錦麟一挑眉:「我知道了。」說完,面無表情的對丈人發出邀請:「我要進去了,您也一併進去坐罷。」吳敬仁只恨現在不能立即逃離穆錦麟身邊,怎麼會跟他進去坐再待在一處,馬上道:「不了,不了,我那邊還熬著藥。」說完,背著手小步快速的走了。

    錦麟雖應下了吳敬仁拜託他的事,但見了妻子後,也沒急著說。他猜想,既然吳敬仁開口了,那麼她在她娘那裡十有九成也受了委託,自己主動開口,不如等她來求自己。

    用了晚飯後,暇玉讓丫鬟燒了熱水,弄了浴桶伺候錦麟沐浴。他想拉著妻子一起洗,無奈浴桶太小,坐不下兩人,只能悻悻作罷。但他人也沒老實著,一會用濕漉漉的手摸摸她這兒,一會搔搔那兒,撲棱了一地水。終於惹惱了暇玉,她沒好氣的把透濕的手巾甩到他背上:「一會水都涼了,你再鬧,我出去了,你自己洗罷。」錦麟這才安靜了點,笑的眉眼彎彎:「好,好,不鬧了。」老老實實的把手搭在浴桶沿上,下巴抵著胳膊上看著她笑。

    這時她看著他手臂上一道手指長的疤痕:「……我一直想問你,你這是怎麼弄傷的。」錦麟道:「你猜?」

    又是你猜,那她就猜:「舞刀弄槍,不小心把自己傷著了?」錦麟一聽,就泄氣了:「我是那麼沒用的人嗎?!」

    她舀起一瓢水澆到他頭頂,然後笑道:「我猜不到,你就告訴我吧。」錦麟被她一瓢水澆的迷了眼睛,吐掉嘴巴里的水,一抹眼,就要去抓她:「膽肥了你,看我怎麼收拾你!」。好在暇玉早有防備,躲開幾步後笑著求饒:「我錯了,保證沒有下一次,別鬧了,水都涼了。」看他不計較了,重回他身邊,給他擦背道:「這傷疤怎麼弄的?」

    「……剛做錦衣衛那會,壞心眼的老東西遍地都是。管你是誰,反正剛入職,逮住可勁欺負。我被派去甘肅,從城裡把總兵府里的消息帶出來。消息剛到手,沒等出城,不知哪裡泄露出的消息,說有錦衣衛在城內,這下可好,關起城門來逮我,我裝成蓬頭垢面的流民,混在流民難民中隱藏著,結果總兵下了大力氣,連流民都挨個搜神排查。眼看我要帶的那張寫了情報的字條就藏不住了。大人要我把那張用暗語寫的字條帶原封不動的帶回去。我決不能弄丟,或者看一眼記下內容默寫。畢竟我沒資格看上面的內容,倘若為了保命偷看了,而把字條銷毀,回去也免不了挨罰。」

    暇玉聽的心驚肉跳,她大概猜出了幾分:「所以……你把字條藏在了傷口裡?」

    「沒錯,割開一道傷口把蠟封的字條塞了進去。士兵查到我這裡,以為我把東西藏在包紮傷口的破布里,硬要我解開繃帶,結果我拆了,什麼都沒搜到。」錦麟提起當年,頗有一番感慨:「好在總算爬上來了,這麼危險又送死的事情,就交給其他人做了。」

    「……」暇玉默然不語。錦麟便逼問道:「是不是聽的難受,十分心疼我?承認吧,大方點!」她輕撫著那道傷疤,道:「雖然你現在不用親臨最危險的地方了,但是身居高位有身居高位的危險。錦麟,說句你不愛聽的話,你看看姓周的,他那個下場……」

    錦麟不想讓她跟著操心,粗略安慰道:「不要想那麼多了,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咱們便一切安好。」

    那皇帝要是歸天了呢?咒皇上死總不好,她欲言又止,嗯嗯兩聲,算是明白了。這時錦麟見她至此不提璞玉的事,以為她忘記了,開口提醒道:「我來那天,撞到我的那個璞玉,人怎麼樣了,還關著呢嗎?」

    「嗯。」暇玉道:「他爹娘拿他沒辦法,過兩天就得放出來。」抬頭睇了眼他盪著笑意的眼眸,心說算了,難得此時氣氛不錯,別說這件事給他添堵了,改天再說罷。錦麟不耐煩了,直接問:「他們沒求你,讓你跟我說,要好好教訓那廝的事情嗎?」

    「你怎麼知道的?」她恍然大悟:「你又派細作在這院裡了!」

    錦麟忙替自己辯解:「當然不是,我已經很久沒這麼對你們了。」說完了,輕咳一聲:「是你爹在我回來的路上截住我,跟我說的。」然後邀功般的說道:「你放心,我答應了。」

    「……」你怎麼就答應了?讓你答應的,你不答應,不想你應聲的,你倒是慡快。不過他難得邁出示好的一步,暇玉只得佯裝高興道:「我還準備跟你說來著,沒想到你竟然先應允了?你打算怎麼管教璞玉,他可是被慣大的,你還記得我祖父八十大壽時,他一個豆丁大的小孩都敢你們錦衣衛的校尉叫板。」

    「那是他知道,有人給他撐腰。」錦麟冷笑:「這種外強中乾的小無賴就得讓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恐怖,否則他還要無法無天……」

    「錦麟,璞玉終究是個小孩,就是頑劣了些,你千萬別下狠手啊。弄出事來,咱們沒法向二叔二嬸交代。」

    「正好我最近要讓陸夜舟回京師拿些文書,讓他把璞玉帶到詔獄,給他開開眼,他知道家裡好了,自然就改邪歸正了。」

    「你可叮囑到了,嚇唬一下行,別傷了他。」暇玉道:「都是爹娘心頭肉,二叔二嬸嘴上說要咱們不要顧及,但倘若咱們真的傷了璞玉,就不好辦了。」錦麟哼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家人,麻煩事就是多!」

    --

    第二天,關在柴房的吳璞玉被放了出來,只是放他的人不是爹娘,而是姐姐暇玉。她身邊有一個穿著飛魚服的男人,生的眉清目秀,像個溫文爾雅的書生。這時他就見暇玉對那白面書生似的人道:「陸通事,這就是我堂弟璞玉,你帶著他去你們那裡轉轉,讓他開開眼界。教他些為人子該懂的道理。」

    陸夜舟一拱手,道:「大人已將這件事知會屬下了,夫人放心。」說罷,側身對璞玉道:「少爺,請。」

    璞玉不知道他們要帶自己去哪裡,擔心的說:「我這幾日都沒換衣裳,身上髒臭的很,我得換件衣裳再出門。」陸夜舟道:「吳少爺,不必了。你要去的地方,沒人會在意您的穿著打扮。就算穿了乾淨衣裳,在那裡也會弄髒。」

    璞玉警惕的道:「這,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陸夜舟垂下眼眸:「就像夫人說的,給你開眼的地方。」

    璞玉懵懵懂懂的看著姐姐,有種不好的預感:「……我爹娘知道嗎?」

    這會想起你爹娘來了:「關了這多日,你不想出去透透氣嗎?陸通事正好要回京師回稟事務,你爹娘答應,你可以隨他一起回去,在京師玩幾天,到沒去過的地方開開眼界。」

    璞玉倔勁兒上來,強作勇氣,一仰脖:「去就去,我不信,還能要我的命!」說罷,大搖大擺的走在前面。等人走了,暇玉鬆了一口氣,回到自己屋內,輔佐兒子讀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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