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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可是生意做的再大,也比不過在京師給皇上把脈來的有榮耀。吳澄玉在南京的太醫院掛著御醫職,卻無事可做。皇上在京師中,而且年紀還輕,等到他有了太子,再讓太子來守南京,讓太醫院的大夫們伺候著,估計有的等了。
所以,這一次暇玉回娘家,吳敬仁拐彎抹角的表示,看能不能使些銀子,把吳澄玉弄回京師的太醫院去。暇玉表示當然沒問題,只是現在不行,錦麟忙著呢,需要等個一兩年。
暇玉因車馬勞頓的疲憊疏解了許多,這一日早上起來,見外面天空湛藍如洗,心情亦如擦拭過的明鏡一般的亮堂。今日李苒要走,吳家準備了豐盛的酒席招待他,結果李苒以行路不能飲酒為名,拒絕了。他走的乾脆,時辰到了,與吳暇玉辭別,便帶著人手走了。
等人走了,暇玉才徹底舒了一口氣,將老爹拽到一旁,將這幾日一直隱瞞的吳孟翔的事講了出來。吳敬仁沒想到失蹤的兒子,居然能失而復得,竟激動的頻頻哽咽。暇玉則道:「這件事,你知我知,千萬不能讓我娘知道。而且他開藥鋪的銀兩,我來出。您不許從家中拿銀子接濟他,免得讓娘和大哥發現再生事端。倘若他是那麼塊材料,三五年後,也能有點身家,到時候不至於為了奪利,攪合進咱家內部,給大家添堵!」
吳敬仁有些奇怪:「為什麼他開藥鋪的錢,你來出?」
「不是跟您說了麼,我在路上染了病,是他救了我。他現在在柴薪胡同一小院住著,你若是想去見,就偷偷去瞧上一眼。不想見的話,便算了。」
吳敬仁歡喜連連,搓著手掌道:「……那,那我就抽空去看看吧。」
「……」真是倒霉,美玉姐的事,沒料理完,又蹦出來吳孟翔添亂。不取他性命,只能暫時用錢養在身邊,慢慢再做打算。她現在只希望日子快些過去,最好一眨眼就過個一兩年,讓大家彼此把事情都淡忘了才好。
將吳孟翔接回來,她覺得對不起母親和大哥,只能反覆叮嚀讓老爹,讓他不要泄露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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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美玉被錦衣衛的人安置在城內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內派人照料,照料她的人是南京錦衣衛本地的探子,表面上看是尋常夫婦,與周圍鄰居亦和睦,誰都不知道其實屋裡藏了個大活人。暇玉是指揮使夫人,就算回了娘家,不知道暗中有多少雙眼睛看著她,到了南京後,不敢去見美玉姐姐,就怕露馬腳。但好歹心中知道她人平安無事的和自己在一個城市內平安無事的活著,這比什麼都強。
她一邊揣著吳美玉未死的消息,一邊瞞著吳孟翔進入南京的情況,這心裡每日七上八下的就怕穿幫。每日戰戰兢兢的活著,別提心裡多累了。可天不遂人願,怕什麼來什麼。
轉眼到了年關,家家戶戶都忙著過年,雖今年發生了美玉不幸身亡的事,但一大家族的人總不能因為二房閨女的事,影響過年心情。況且除了二房夫婦外,旁的人很少看到這個一直病歪歪的小姐,知道她死了,傷心歸傷心,可其他人的日子也得正常過。
這日,暇玉藉口去廟裡進香,一大早就出了門。可她哪裡去是去進香,等上了馬車行了一段路程,就讓車夫掉轉方向去吳美玉住的地方。
躲躲閃閃的趁人不備進入小院,暇玉一顆提著心才算放下。一進屋,就見美玉坐在床上剪紙花,看到暇玉來了,喜的把剪子一扔,就要穿鞋迎她。暇玉忙道:「你坐著,快別動。」
這時在廚房忙活的嬤嬤走進來,端著一個盛滿瓜子和糖果的盤子,擱到暇玉面前,笑道:「昨天聽老頭子說,夫人今天要開,這門吶,就沒關,一直給您留著呢。」暇玉一瞧,這位不就是美玉病時,給她去請大夫的那個老嬤嬤嗎?原來他們是南京人氏,老嬤嬤自報丈夫姓鄭,暇玉便叫她鄭媽媽。
這時美玉溫笑道:「二老對外稱我是他們送進宮內做宮女的孫女,年歲大了,被放出宮了。歸家途中病倒了,叫人捎信回來去接。他們前段日子不在家就是去接我了。」
這算是美玉的新身份?不能掉以輕心,暫時遮掩一下可以,至於以後如何還是要……
「妹妹……家裡人都還好嗎?吳孟翔他有沒有對人說起我……」
「我將他安頓好了,有吃有喝有錢,他沒理由往外說這個秘密。對他自己也沒好處。」
美玉嘆道:「我聽說蘇家是徹底完了,全家都下了大獄了。我這樣的人……趕了幾天路都要病倒,要是那樣,怕是早不能活了。」忽然抬起頭,滿是感激的對暇玉道:「謝謝你救了我一命……要不然我怕是早死了……」
暇玉看向那老婦人,心說道指定是穆錦麟吩咐的,讓她勸說美玉姐姐,讓她感激穆錦麟和自己。對美玉的感激,暇玉受之有愧:「千萬別這麼說……千萬別這麼說……」
正此時,忽然就見浮香那丫頭跑了進來,呼哧帶喘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七八個男人帶著吳孟翔往這邊走了,鄭老爹在攔他們,我看怕是攔不住了。」
鄭媽媽一聽,慌道:「這可不好了,定是被人發現了。東廠與錦衣衛素來不睦,興許是他們抓到了把柄來尋人了。」
吳美玉嚇的臉色慘白,這東躲西藏好不易撿回一條命,難道又要丟了?!她慌的快哭了出來:「……這可如何是好?」鄭媽媽道:「這床下有個暗格,小姐你先進去躲一躲。」美玉道:「那你們呢?」
暇玉聽說是吳孟翔走漏了消息,氣不打一處來,哼道:「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於是鄭媽媽便迅速的爬進床下,將那暗格打開,放了美玉進去,又將地磚放好,確定看不出移動過,才重新站起身。
暇玉此時已見那些人進了院,立即對鄭媽媽道:「你躺下,我裝作是來看你的,你不要開口,只管聽我說。」這裡最有身份的便是指揮使夫人,鄭媽媽對她自然是言聽計從。脫了鞋子上床剛躺好。
暇玉這時才發現美玉姐的鞋還在外面擺著,這繡鞋一見就是年輕女子的,總不能說她吳暇玉穿一雙帶一雙吧。她急的抓起桌上的桌布,裹住那鞋子纏到腰間,剛把前襟撂下,那隊人已經進屋了。
為首的是個矮胖矮胖的笑容可掬的男子,一見吳暇玉便拱手道:「鄭老頭說指揮使夫人在屋內,叫我等不要輕舉妄動,我當是他喝多了說的戲言,沒想到卻是真的。」
暇玉冷著臉,質問:「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民居?」
「夫人切莫動怒,我等是東緝事廠的人,因聽到有消息說,這鄭老頭家的孫女像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所以特來一驗真假,沒想到指揮使夫人您這麼有默契的也在。」
此人說話嬉皮笑臉,甚至油滑,聽的暇玉極不舒服。
「原來是東廠的兄弟。我知道你們的難處,我身為指揮使夫人該給你們行方便。可是……這鄭媽媽是我母親的辱母,聽說她病了,我帶禮品來看看她。至於你們口中的孫女,我也見過,倒是沒看出來她像誰。今日她出去進香,人不在家,你們要見人,可不可以改天再來?」
那胖子聽了,哼笑道:「那就有趣了,你家這位小大夫告訴我們說,您來南京的路上,接了一位酷似您堂姐的人物,他還給她治過病。」那胖子一招手,身後的一個番子將一直縮頭縮腦的吳孟翔拎出來,按跪在地上,厲聲道:「說!」
吳孟翔畢竟膽子不大,聽到東廠威名,早就嚇的癱軟了,吃了幾個拳頭就將那個女子樣貌如何,和穆夫人是如何相稱的,穆夫人是怎麼拉攏他的,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暇玉恨不能上前給他一巴掌,強忍住怒火。這時為首那胖子,嘿嘿笑道:「夫人您聽到了,這吳孟翔好像是您爹在外養的jian生子,是個了解你們家情況的人,他的話,我們不得不信吶。況且他說他見過那個女子,說的有鼻子有眼。我們懷疑,這鄭老爹的孫女就是您沒死的堂姐,要不然,您大過年的何必在這?」
暇玉大聲道:「混帳話!剛才與你說,我是來看我母親辱母的,你們沒聽到嗎?」
「是不是來看您的辱母,等我們搜一搜,就知道了!」那胖子高高的舉起手,剛要下命令,就聽穆夫人厲聲道:「誰敢?!」並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剛才她側身坐著,身型看的還不那麼明顯,等著一站起來,那隆起的小腹就分外顯眼了。
那胖子愕然的看著她:「您這是……」
暇玉冷笑道:「如果你們保證搜屋一點動靜都沒有,那就搜吧,否則一旦出了聲,驚到了我的胎氣……哼,到時候只管看看,是誰吃不了兜著走?!」
她這話一出口,跟著胖子來的人都面面相覷,最後齊齊向後小退了幾步。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腹中的孩子是指揮使大人的。若是他們母子出了閃失,下個新年,自己就得在閻王殿過。
「……這……」
「要搜的話,請便罷。」暇玉重新坐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端坐著,冷眼看他們。
那胖子請咳一聲,自己默默的去廚房掃了一眼,去後屋瞅了一下,就灰溜溜的回來了,對其餘的人道:「走!」臨走前瞥了一眼吳孟翔,不屑的冷笑道:「早知穆夫人娘家人不一般,恭喜穆夫人有個好家人。」
等人走了,暇玉站起來,狠狠的扇了吳孟翔一巴掌:「你竟敢出賣我?你是如何保證的?」她自身尚且難保,況且這吳孟翔出賣他們,險些將所有人都拖下水:「吳孟翔,我待你如何?你居然連幾句恐嚇,幾個拳頭都吃不住!你這個混蛋!」
「不,不是我想說的,是他們逼我說的,如果我不說……他們,他們就……」吳孟翔哭天喊地的道:「穆夫人,我真的是身不由己……」
她救過他兩次了,讓他免除被抓去當太監的命運,從李苒手中把他的命保下,給他銀兩,讓他見自己的生父。而這一切換來就是東廠的人稍一逼問,就毫不猶豫的把他們都出賣了。
她實在不想聽這些了,怒指門外:「你滾----滾出去----別叫我再看到你,否則的話,我定派人要你的命!」
吳孟翔本以為有殺身之禍,沒想到穆夫人居然饒他不死,立即站起來,連滾帶爬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