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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錦麟哼笑一聲。這時有丫鬟來報,說客廳有人來拜年了,已等了好一會了。他道了聲:「知道了,說我一會就過去。」然後轉頭對妻子道:「你看到了,趨炎附勢,人人皆是如此。去年這個時候,門口羅雀,今日卻眾人盈門。親戚之間也是,你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就是最親最親的親人,你的喜事就是他們的喜事,等你沒了利用價值,你死了,也不過噓唏幾句,或許還要說你死的太晚,浪費了糧食!就好比梁安侯對我爹。」

    暇玉一看,他那陰暗的心理前幾日剛被陽光照進去點光線,讓大伯這件事一攪合估計又退步了:「人和人之間還是真情多,像大伯那樣的人畢竟是少數。假如人人都像他那樣,早亂套了。」暇玉站起來,讓丫鬟另取了暖耳,親自給錦麟戴上,道:「這麼一段路也得加小心,別凍著。」

    錦麟看著她,竟不由自主的心說道。這個女人為自己生兒育女,與自己生同裘死同穴,便是他穆錦麟在這世上最親的人了。

    「怎麼了?」

    他捂住暖耳,道:「我會戴好的,免得像你一樣,凍的通紅,像個猴子。」

    「……」

    等錦麟走了,暇玉便湊到鏡台前,側耳看著鏡中的自己,自喃道:「真有那麼紅嗎?」

    想想自己跟他打打鬧鬧竟也過了兩年多,不禁莞爾。從以前曲意逢迎,每天擔驚受怕到現在竟能彼此間說些掏心窩的話,經過多少曲折才走到一步。

    郡主殿下嫁過來後,未必不想好好的過日子,但是錦麟的父親似乎根本不給她機會,在外面鬼混風流,等把人心傷透了,再回心轉意卻晚了。所以凡事不能做絕,要留有餘地,自己能活,也讓別人活。

    錦麟嘴上說伯父吐出真實原因,沒能影響他,但其實,心裡難免受影響,一整天都心情不振,心頭繞著不散的陰雲。暇玉能做的只有儘量轉移他的注意力。兩人一起逗逗孩子,聽他自己講小時候淘氣的事,到了入夜就寢,錦麟難得的沒心情碰暇玉,側身臉朝一邊睡下了。暇玉只安靜的睡在他一旁,不想半夜十分,她迷迷糊糊的醒來,見錦麟坐在床邊,不知在想什麼。她喚了他一聲:「錦麟……」然後披著被子坐起來,把自己和他裹起來,靠著他的肩膀,脈脈不語。

    他亦沒開口,就這麼讓妻子抱著。甚至彼此心中都覺得此時氣氛很好,縱然不說什麼,也不至於尷尬。

    --

    轉眼到了元宵節,暇玉見有些事確實可以和錦麟商量著來,便時不時的提起諸如『啊,不知京師中的煙火是怎樣的,好不好看』『前幾年身體不好,一直沒得空出去看花燈』之類的話。而穆錦麟哪能聽不懂這些意思,就是不表態,終於逼的暇玉晃著他的胳膊,直接表態說:「錦麟,咱們元宵節去逛燈會罷。悄悄的,喬裝打扮。」

    錦麟推開她的手,搖頭道:「不行,你知道每年燈會得出多少事嗎?放煙花炸死的,猜燈謎和人起口角鬥毆死的,浪蕩男女藉機幽會做下不知羞恥之事的,數不勝數。何必湊熱鬧,在家待著,你要看煙花,叫人買來煙花放給你看,燈,你要什麼樣的都有。」

    暇玉也懶得是拐彎抹角的說了:「我就是想出去轉轉,沾沾人氣兒。」

    他索性直說了:「因為那天我可能不在家,元宵節宮裡有筵席,如果侍衛人手不夠,就從錦衣衛里調人。」果然一句話就讓暇玉打消了出去逛的念頭,錦麟不能陪她,她總不能自己出門。她失望的說道:「你們連這也管。」錦麟笑:「不止,有一陣修乾清宮人不夠,還從京營和錦衣衛里調了幾萬人去搬運磚石。」

    「……」你們就是一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既然他這麼忙,想出去轉的念頭只得徹底打消了。如錦麟所說,元宵節這天,他還真進宮了,直到傍晚還沒回來,天黑後,有人來報,說穆大人傳話回來,說他今晚可能不回來了,叫她別等了。

    錦麟不在,這個元宵節她自己過也沒什麼意思。只站在院裡眺望了一會遠處,想想一下外面街道熱鬧的景象便算了。回到屋內,閒極無聊,正準備洗洗睡下。忽然就聽人來報:「夫人----蘇家少奶奶來了,要見您。」

    堂姐來了?這大黑天的!她怎麼來了?

    暇玉知道錦麟今晚上不回來,乾脆叫丫鬟直接把美玉姐姐叫到臥房來說話。美玉一見妹妹,除了披風,就撲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道:「暇玉,我可怎麼辦啊?」

    「怎麼了?怎麼大晚上的到我這兒來了?」見姐姐眼圈紅紅的,似是哭過,不禁擔心起來:「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鵬泰說要帶我出門看燈會……結果沒一會就鑽進一個樂戶家裡去了,讓丫鬟告訴我,叫我自己先回去……我是他帶出來的,怎麼自己回去啊。」樂戶是賤籍,平時練習彈唱,遇到權貴家做筵席,會去演奏助興,暗中也做皮肉買賣。美玉說著,眼圈更紅了。暇玉想起那日所見,心說蘇鵬泰果然不是良配,便勸美玉道:「你是我姐姐,他怎麼敢這麼對你?」

    美玉啜泣道:「自然是吃准我好欺負了,他在他爹娘和老太爺面前,對我很好,可是回到臥房,就剩我們兩個人時,就變了一副嘴臉。他嫌我……嫌我……年紀比他大……處處不給好臉色看……」

    還真叫穆錦麟說中了,蘇家少爺有了美玉這門親事,自己心中也有怨氣。郡主嫁到穆家,尚且受欺負,性子軟的美玉就更別說了。

    「那蘇家老爺和老太爺待你如何?」暇玉道:「你把這些事告訴他們了嗎?」

    「自家日子關起門來過,哪能說給他們聽。再說,說了又有什麼用,鵬泰並未打罵我,只是鮮少與我說話……」

    「那今晚這事呢?他一頭扎進樂戶家裡,算怎麼回事。蘇家好歹是,出了這等敗家子,他爹肯定收拾他!」蘇家要他娶美玉和穆錦麟搭親戚關係,他居然敢陽奉陰違。

    美玉卻道:「這件事告訴他爹,他更加氣我……這日子當真沒發過了……」

    這也把暇玉難住了,心說這可怎麼辦,男人出去花天酒地,除了爹娘家長打罵,誰又能插手管得著呢?但堂姐受苦,她決不能坐視不管:「這樣,錦麟晚上不回來,你今夜別回去了,讓蘇鵬泰明早上來接你,我親自點醒他。」暗示他再搞這種冷暴力,就要他好看。

    美玉略略驚訝:「……一夜不歸家……這可,這可萬萬不行。」

    「你住我這兒,又沒去別的地兒。等蘇鵬泰回去發現你沒在家,肯定急的火燒眉毛,到時候他做的那點破事想瞞都瞞不住!」

    美玉小聲嘀咕:「……那他多難做,不行,不行。」

    暇玉仍舊勸:「你也知道,蘇家就是看上你我這層關係了,蘇鵬泰不好好的對你,自然要找他說理!這幹嘛呢,上趕著提親,等娶到家了,居然這麼對你!你越是姑息縱容,他膽子就越大。」

    誰知她說完,美玉卻忽然虛笑著改口:「其實他對我也沒那麼糟糕……男人誰沒個三妻四妾的,是我小題大做了……」

    暇玉替姐姐抱不平:「別人能三妻四妾,可他不行,他娶你,讓他爹高看他一眼,他得到好處了吧,結果卻又故意找氣給你受,這太不公平了,好事都叫他占去了。」

    聽到妹妹疾言厲色的罵自己的丈夫,美玉到底是向著夫君的,便道:「真沒,真沒有。他對我還可以,我相信他今天的事,只是臨時起意。」又自責的苦笑道:「瞧我,都跟你說了什麼啊,還叫你擔心我。我就是回家時路過你們這,進來瞧瞧你,我看你散了頭髮,這是要歇了?你歇下吧,我得回去了。」說著,起身就要走。

    暇玉拉住姐姐的手,苦口婆心的說道:「你的性子得改改,就算是郡主軟弱,尚且要被人欺負和瞧不起,別說咱們了。姐,你有我,遇到事,千萬要和我說!」美玉溫笑,拍了拍妹妹的手:「我知道了,可過日子,哪能鬧這麼僵呢……不能遇到事就讓外人插手。」

    於是『外人』暇玉只得放手叫姐姐去了。等人走後,她鬱悶的一夜沒睡,第二天起來後,熬到晌午,見錦麟還沒回來,便去床上補了一覺。不知不覺間覺得後背發涼,她醒轉過來,微微回頭去瞧,就見一身寒氣,披風上還沾著雪粒子的錦麟坐在床邊,正笑著看她。

    她坐起來,就去解他的披風:「外面下雪了?怎麼披風也不解?」

    錦麟一擺身子,抖開她的手,笑問:「你姐昨晚上來找你說蘇鵬泰去了樂戶家嫖小娘子?」她垂頭喪氣的點頭:「嗯……你這麼快就知道了?」轉念一想,穆錦麟不知道才奇怪。弄不好他早就知道蘇鵬泰外面有人。

    他一挑眉:「你們姐妹抱頭痛哭了?」

    「……沒。」

    「那你用沒用親身經歷告訴她,守的雲開見月明,他丈夫沒準過幾日就回心轉意了,就像我----為了你,不把其他女人都打發了。」

    暇玉道:「哪能任何人都像你一樣這麼好。」

    錦麟心中歡喜。他清了下嗓子對暇玉道:「我給你看樣東西……」說著便左手撩開披風,露出右臂來。

    右小臂用木板夾著,外面則用白布裹著吊掛在脖子上。他方才穿著披風,遮擋的嚴嚴實實,這會露出來,嚇了暇玉一跳。她忙跪直身子,驚道:「你這是怎麼搞的?」他受傷了剛才居然還若無其事的跟自己說話。

    錦麟笑眯眯的道:「骨折了。」

    手臂骨折了,你笑什麼啊?!暇玉正驚的說不出話來,就聽錦麟又以十分歡喜的語氣說:「以後好好照顧我吧。」

    第七十六章

    「……」暇玉去扒那白色的三角巾,著急的問道:「你這是怎麼弄的?」然後抬眸,看著一臉笑意的錦麟,道:「不疼嗎?還笑?」

    「昨晚上發生一點事……」

    暇玉立即道:「難道有刺客?」一般演義里,遇到這種大型皇家宴會,總會出現個把刺客要皇帝的命。

    「沒,著火了,乾清宮附近擺放花燈和焰火的棚子著火了,火勢越燒越旺,乾清宮受了波及。今早上大火剛被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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