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頁

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你這是借刀殺人!」她對這個行為,下了定義。

    錦麟道:「這把刀要是不能殺人,我還不用。你想想,這才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去告狀讓我娘慘死,我也讓他嘗嘗告密的厲害。另外,這件事歸根結底,是他和靜楨的矛盾,他一直窩窩囊囊的,才給靜楨有機可乘的錯覺。再說了,就算我前幾日不派人將這消息透露給靜楨,他早晚也會知道。只是或早或晚罷了。從另一面講,算靜宸命中有福,他被你救下了,只要腦袋還靈光,還想活命,還有那麼點不肯被人弄死的勁頭,他就該想辦法去解決靜楨!整天只會想像自己多可憐,多身不由己,一點不想害人,都是別人逼迫的!我就是看不慣!我倒要看看,他面臨自己的身家性命時,是不是也這般認命!任由人家生吞活剝。」

    暇玉發現他每次在闡述自己作惡的理由時,總能講出一大套道理,而且說的有理有據,叫人反駁不能。暇玉道:「……好吧,算你有理。」錦麟一皺眉:「不『好吧』,你能怎麼樣?」話一出口,立即下意識的閉嘴,然後對妻子道:「這次不算。」

    「錦麟,咱們不是約好了麼?以後不許說,『你能怎麼樣』『你能怎麼著』『你耐我何』這種有威脅意味的話。過日子不是街邊打架!」暇玉說完,道:「好了,廢話咱們不說多了,把手伸出來吧。」

    錦麟笑嘻嘻的一邊搖頭一邊把手背到身後,但硬是被暇玉給拽了出來,她展開他的手心,高高抬起手,結結實實的落下,就聽啪的一聲,打的擲地有聲。可惜打的動作幅度太大,只震的脖子又開始作痛,忙哎呀呀的捂著痛苦的低頭:「好疼。」

    錦麟吹了吹自己被打紅的手心,嘖道:「看你,看你,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暇玉恨恨的抬起頭瞪他:「還不都怪你。」

    提起這件事,錦麟此時反倒覺得好笑了,呵呵笑道:「我真沒聽到咔吧或者咔嚓聲,想不到把你傷到了。」暇玉恨道:「你喝了酒,就沒輕沒重的。下次我在鏡子裡看到你從後面靠近我,我就拿簪子戳你,妥妥的,不信咱們走著瞧。」

    「呀----」錦麟激動的指著暇玉道:「你說了『不信咱們走著瞧!』,玉兒,這可也是威脅的話!哈哈,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天爺運氣真好,不用三十年,三句話,風水就輪流回來了。來,來,讓爺看看你的嫩手心經不經打!痛快的,把手心亮出來!」

    暇玉還要解釋:「我那是……呀----」不等她說完,就被錦麟把手展開,挨了一下。她握緊拳頭,哼哼唧唧的恨道:「你這個小心眼。」錦麟笑道:「輪到你自己,你嫌疼了,你打別人時,那勁頭呢。」暇玉道:「那能一樣嗎?!你力氣多大啊!」

    「我已經很輕了,用全力,你今晚上還得看大夫。」

    「……」暇玉辯不過他,生生忍了一會,才道:「多謝您手下留情!」錦麟把臉頰湊到她嘴邊:「來,親一個。」

    暇玉哭笑不得,輕輕印了一下,然後兩人相視一笑。

    --

    轉眼間,又到了年底。其實一到過年,暇玉心裡就沒底,因為這意味著,東西兩府又要突破表面的尷尬,往一起湊合了,這對雙方都是一種內心的酷刑,可還必須得這麼做。今個,是大年三十,明早就得去東府祭祖,前年懷了澤兒因為孕吐身體不適沒去。去年錦麟遭貶謫,門第冷落,他躲著不出門。而今年,大家都好端端的,必須得過去了。

    「唉……」暇玉唉聲嘆氣的進屋,父子兩人的嬉笑聲便傳進了她耳朵,她不由自主的盪起笑容,心說這父子在做什麼呢,這麼開心。結果走進裡間一看,不禁愕然。就見澤兒騎在錦麟脖頸上,而錦麟牽著他的兩個小手,原地打轉,逗的澤兒不停的咯咯笑。

    暇玉忙道:「錦麟,你快放他下來!」說著,就伸手去從後面去託兒子的小屁股:「他那么小,手被你拽著,小心傷著。又坐的那麼高,掉下來怎麼辦?」

    錦麟嫌妻子多餘擔心:「我做事能不管不顧的麼。我不會傷著他……」沒等說完,忽然臉色一變,繼而頗有怨氣的翻眼向上看兒子:「你小子,敢騎你老子脖頸撒尿!」暇玉聽罷,一瞧可不是,就見澤兒小屁股下面陰濕了一片,她哭笑不得,忙讓錦麟俯身,她則掐腰把兒子抱下來,佯作生氣的訓斥道:「噓噓不知道下來嗎?」

    澤兒知道自己犯錯了,吮著大拇指,臉蛋瞥向一邊,嘟囔道:「好玩,不想下。」

    「不想下,就往你爹身上尿?!」暇玉嚴肅的說道:「記住,想噓噓一定要說!」說罷,照准小屁股就是一下子,打的澤兒抱屈的癟嘴就要咧嘴哭,不過終於還是忍住了,這時暇玉讓人把他抱下去換乾淨的衣褲。然後馬上去看錦麟的情況,他已脫了被陰濕的外裳,正在解開棉襖,他對暇玉笑道:「這混帳小子!」

    「你還笑,這種事就不能慣著他!從小就要教育好,要長記性!尤其不能因為貪圖一時之快,沒了規矩!」說完,她也發現自己有點糙木皆兵了,她就怕澤兒在他爹毫無原則的溺愛下,長成第二個穆錦麟,更慘點,還不如錦麟,起碼錦麟雖然叫橫跋扈,好在自己有本事。就怕是除了會撒嬌耍賴還一點真本事沒有的二世祖。

    「他這豆丁大的人,懂什麼規矩。」

    「子不教父之過。」暇玉道:「有些東西得從小養,比如對了就是對了,錯了就是錯了,決不能姑息。一會,他換了褲子回來,你訓他兩句。告訴他這是不對的。」

    錦麟無奈道:「好吧,好吧。」棉襖沒濕透,裡面的中衣是乾淨點。於是錦麟換了棉襖和外裳,等著教訓兒子。而暇玉則躲到屏風後面,看他如何教子。不想過了一會,奶媽抱來澤兒,就見錦麟單手抱著兒子,笑道:「來,張嘴,讓爹數數你長几顆牙了!」

    「……」暇玉氣的握拳,走出屏風後,把兒子奪過來,放到床上,一本正經的對澤兒說:「你剛才做的對嗎?」

    澤兒呆呆的想了想,低著頭玩手指不出聲。暇玉朝錦麟使眼色,用口型道:「拿出威嚴。」

    錦麟便臉一黑,端起兒子的小下巴,凶道:「以後想噓噓就告訴奶媽,知道了嗎?」

    誰知他一瞪眼,頓時如閻羅王降臨,嚇的澤兒一癟嘴,終於哭了出來。暇玉忙將孩子攬在懷裡,對他提防道:「你這是要吃人啊,太嚇人了。」

    錦麟又好氣又好笑:「就你,非得挑撥我們父子關係,嚇哭了吧!」他無奈的長嘆一聲,忽然又俯身盯著兒子咧著哭的嘴巴道:「哎,他好像又長出了一顆牙。不信,你也看。」

    「……」暇玉沉默須臾,道:「明天去東府祭祖,不知見到伯父伯母要說什麼。」

    「你不用說什麼,一切我來說。我準備嚇唬嚇唬他,他要是說,就說,不說便算了。以後再逼他開口。」

    --

    初一一早,得先去東府祭祖,暇玉穿了吉服和丈夫出了門。過年之前,東府派人來將太夫人接著走了,太夫人不是很願意走,於是錦麟承諾等天氣暖和了,再將她接過來住,以後兩府各住半年,輪流供養。太夫人這才同意回去的事。

    祭祖是個力氣活,暇玉幾番叩拜敬茶過後,腰都酸了。好在還熬得住,等繼續完畢,一行人回了客廳坐下說話。

    自從錦麟升為了指揮使,是徹底把伯父這邊給壓了下去。此時,穆燁松雖然表面上看氣定神閒,可看得出心裡是打鼓的,而錢氏更是坐立不安。畢竟對暇玉做出過那樣的事。

    錢氏先開口,笑道:「雖然過去兩年,咱們這東西院發生過很多事,但……」不等她說完一個『但』字,就聽錦麟絲毫不留情的打斷他:「伯母別說了,侄兒心裡一樁樁都清清楚楚的記得。是非曲直,我心中自有權衡。」

    錢氏臉上尷尬,瞅了瞅丈夫,見丈夫面無表情,只好閉了嘴巴。這時穆燁松看著錦麟,以十分愧疚的口氣道:「你伯母那陣子是糊塗了,聽信了那妖婦的話,想將侄孫過繼!糊塗啊,糊塗!我早就訓斥過他了,賢侄啊,你就原諒你伯母這一次罷。」

    錦麟冷笑一聲,卻不回答,而是道:「靜宸當真出去遊學了,過年也不曾歸家,不知他在外遊蕩,心中的愧疚能否消散。其實我若是他,真的不必愧疚這麼多年,畢竟事出有因,受人唆使麼。」眼神幽幽的看著伯父,那意思在清楚不過:我知道是你做的。

    穆燁鬆緊張的咬牙,但吞咽了一口吐沫,蠕了蠕嘴唇:「希望你能體諒靜宸,他年少無心,做下錯事。」

    錦麟本來只想敲山震虎而已,不想伯父還往靜宸身上推,反正他現在是指揮使,根本不用顧忌這個只有爵位和在掛著虛職的人。便冷笑著直接說:「伯父,可是靜宸離開京師前,告訴我,是您唆使他做的。如果您不信,我可以叫靜宸回來當面對質。」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臉色一變。暇玉略微吃驚的看著錦麟,心說你這不是嚇唬,你這是攤牌了。不過轉念一想,錦麟以前做同知時,尚且無所顧忌,眼下是指揮使,更無須所有牽掛了。攤牌也有攤牌的好處,省得有些人害死了弟弟和弟妹,還以為別人不知道。

    穆燁松臉色煞白,對錢氏凶道:「還不把媛媛帶走!」錢氏慌了手腳,趕緊攬過小女兒的肩膀,帶著她出去了。

    暇玉嫁給錦麟這兩年,大場面也見過不少,尤其是上次獨自面對伯母的挑釁。所以此刻雖然氣氛壓抑,但她並不慌亂,而是氣定神閒的坐著。

    錦麟搭了一眼伯父,道:「這是靜宸親口說的。他說原因是你嫉妒我爹,這點我很懷疑,我想聽伯父您自己說。」

    穆燁松乾笑道:「這大年初一的說這些做什麼,改天再聊此事,你爹娘離世,的確有很多隱情,但……」

    錦麟大聲道:「伯父,您得知道,自從我爹娘離世,咱們之間就沒什麼『團圓年』可過了!」這句話噎的穆燁松一怔,再說不出話來,良久才苦笑道:「你今天登門是來興師問罪的?要把我拿到詔獄去嗎?」

    「如果你不說,我想會有那麼一天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