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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鬧了半天,還怪她不通情達理?!暇玉決定退讓一些,道:「我那天的確是一口回絕了,可遇到親人往火坑裡跳,你叫我怎麼冷靜?」
「她嫁了是進火坑,難道我不叫她嫁,你以為我就能好過?再跟你說一遍,皇上覺得此人可用,不是我!因為我沒有姊妹,沒辦法聯姻,要不然就算想輪也不會輪到你姐!要不要我明天給你換了飛魚服領進宮,讓你親自問皇上為什麼嫁你堂姐?!還有,宰了姓蘇的,我能撈到什麼?反倒是查抄他的罪證同黨,我要夜以繼日的忙活。蘇家的資財要搬進戶部庫房或者宮裡的內庫,不是搬到咱們府里!」
「……」暇玉道:「嗯,好吧,算我那天有失冷靜,以後絕不會那樣了。」話鋒一轉:「但是……」
「但是我騙你不對,嗯,嗯,我知道了。」他嘴一撇:「至少我沒一開始就想騙你。」
暇玉道:「……好吧,大家都有錯。可是,錦麟,你真的不能非得硬逼我一下子就贊同你,若是不贊同,就拿我大哥威脅我。你也不能用究竟誰重要一次次試探我的感情,這種東西是不能掂量來掂量去的,試探的結果,只能是人心寒了,誰都不放在心上了。我可能以前對你每次的威脅,都妥協退讓,哄著你來。或許讓你錯以為只有那樣,我才會對你好。其實不是的,那都是表面的,是假裝的,我心裡特別恐懼,特別難受。那滋味真真不好受,甚至有的時候,我還會動想離開你的念頭……那樣真的不好,表面上小意溫柔,其實心裡已經傷痕累累……我得知你嫁我堂姐的時候,我真的不想原諒你,可是我得藉助你救她,我跟你說話,跟你說笑,並不是發自內心的。至少那段時間不是。」
錦麟像犯了錯的小孩,低聲問:「現在呢?」
「後來想通了,這個坎,怎麼著也得邁過去。我不能倒下,我要把堂姐救出來。」
「其實你說我威脅你……」
「錦麟,你想想,你用我娘家的安危威脅我,如果我也同樣威脅你,你不寒心嗎?」
「你倒是說說看,你可以拿什麼威脅我?」錦麟笑眯眯的等答案。
暇玉沉默了一會,語重心長的說:「正因為我沒有東西可以威脅你,我只是個出身低微的後宅婦人。你對我做什麼,我毫無反擊的能力。但你也要想想啊,如果連你都這麼對我,我不是太可憐了嗎?你詐死那會,我沒有依仗的人,過的日子生不如死,可你回來了,卻還這麼對我……我……」她別開臉,吸了吸鼻水,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淚:「再說夫妻之間,整天想著怎麼拿捏對方的短處,要挾對方,這對嗎?我想跟你好好生活,怎麼養育澤兒,想著晚上給你準備什麼飯菜,而不想,整日提心弔膽的盤算著我大哥和堂姐誰重要,丈夫和堂姐誰重要,丈夫和孩子哪個重要……你心疼心疼我,行嗎?」
這番話還是被錦麟聽到心裡去了的:「……我是心疼你了啊……」
暇玉輕咬嘴唇,聲音綿軟卻有力:「你難道就沒有覺得心疼的方式有點不對?我希望你給我遮風擋雨,但你不能自己把屋頂弄個窟窿,先叫我淋一身雨,再閃亮登場,把屋頂修好。然後告訴我,沒有你,我就會淋雨受凍。若是真為了對方好,就該將屋子修繕到,不管外面如何狂風暴雨都牢不可破……你覺得對嗎?」
錦麟對她的話有幾分認可,可嘴上死不認錯:「若是不將屋頂弄個窟窿,讓風雨進來。怎麼知道屋裡的人在遇到困難後,會不會向自己求助,會不會也擔心自己?」
暇玉長嘆一聲,繼而苦笑道:「錦麟,就像回家的路,不管道路多麼泥濘不堪,都要走過去。而你,就是我的家,我一定會過去。」
錦麟輕咳一聲,低頭問:「那你走到哪兒了?」
「嗯……一多半。如果路上風和日麗,或許走的會更快。」
「……」錦麟想了想,按住妻子的後腦,吻上她:「那我就為你遮風擋雨。晝無烈日,夜無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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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暇玉起的比錦麟要早,等他睜開眼睛時,發現她已經在梳妝鏡前認真仔細的梳妝了。他躺在床上,慵懶的看著她梳發的樣子,只覺得整個心充滿了恬靜和愉悅。小躺了一會,他穿了中衣來到她身旁,見她正拿騾子黛對鏡畫眉,忽然想起書中描述的『與妻畫眉』的情趣來,便躍躍欲試的道:「你先放著,我來。」
暇玉微微一笑:「好啊。」十分乖巧的閉上了眼睛。錦麟取了那描眉用的騾子黛,俯身為她勾勒眉形。恰好這時晨曦照入屋內,一片耀眼的清輝,將他從內到外暖了個通透。
可畫了兩筆,他就沒那麼得心應手了,這是一下畫到眉梢,然後重複呢?還是該逐漸推進,把騾子黛畫到眉梢就算完呢?他決定採取第一種方法,可他毛手毛腳的,哪做的了描眉畫眼的細緻活,只兩下子就畫的偏了,眉梢部分飛出來一道黑色。
暇玉感覺到了,睜開一隻眼睛:「怎麼了?」
錦麟別開臉搔了搔耳後:「沒什麼……」暇玉便推開他的手,瞧鏡中的自己,只見右眉畫的亂七八雜,活像墳頭亂糙。她無奈的苦笑,讓丫鬟取了手帕浸濕擦淨眉毛。
錦麟十分尷尬,把騾子黛一扔:「吃飽了閒的沒事,才能靜心做這個。」
暇玉笑道:「本就不該是你做的。時候不早了,快洗臉穿衣出門罷。」妝便不急著畫了,讓人取了衣裳給丈夫穿上,伺候著他出了門後,才繼續坐到鏡台前。想起他剛才的模樣,不禁莞爾淺笑。
錦麟早上手拙畫亂了妻子的眉毛,晌午時和下屬用飯,心中想著這事,忍不住暗想,究竟是自己太笨,還是女子描畫儀容本就是難事,不易上手。正想著,送了一口飯入口,就聽一人道:「你這袖口沾了胭脂紅,不是早上伺候弟妹梳妝了吧。」駭的錦麟差點咬到舌頭,定睛一看,原來是李苒在揶揄自己的通事陸夜舟。通事負責在長官接見各地的探子時,在中間做翻譯,畢竟許多探子不是京師人,不會官話,南腔北調的,聽著費勁。
陸夜舟苦笑:「這是屬下昨天見了幾個回回商人,引他們見禮部的人。結果他們就送了屬下兩盒胭脂水粉,我放置時,把其中一盒裡的胭脂給打翻了,沾了這顏色,叫各位大人見笑,見笑了。」
錦麟一聽耳朵就豎了起來,將這件事記在了心裡,等用吃完飯回到衛所,陸夜舟拿了文書給他過目,錦麟想開口問那胭脂水粉的事,又怕丟臉。正躊躇間,就聽陸夜舟道:「大人,那回回商人是來御前進貢的,送屬下那兩盒東西,都是西域珍品,拙荊自然是不配用,不知夫人房裡缺不缺此等物件。」錦麟聽罷,先哼道:「我怎知道她缺是不缺?!」嚇的陸夜舟臉色一白,不過他又補充了一句:「辛苦你有心了,派人先送到我府的門房擱著。」聽的陸夜舟喜笑顏開:「是,大人。屬下這就去辦。」
陸夜舟這馬屁拍的到位。等人走了,錦麟心道,這傢伙倒挺懂事。
錦麟回府後,從門房裡拎了那綢緞包袱,先回了屋打開檢查了一遍,見瓶瓶罐罐的,有琉璃瓶裝的,有青瓷盒裝的,他也分不清究竟都是做什麼的。將那描繪著繁複花朵的木匣子合上,端到鏡台前放好。便去找老祖宗問安順便將妻子接回來。
可惜暇玉進屋後,並未往妝檯上看,只和錦麟說家常話。這可急著了錦麟,終於等到睡前她去卸妝才發現這一下子精緻的閨中用品。
「錦麟,你是你買的?」
他躺在床上,忙道:「切,我怎麼能弄這些東西,是舅母派人送給你的。」
「舅母?」魏王妃?幹嘛送自己東西?
「對!」
暇玉挨個瓶子瓷盒打開,聞了聞,抿了些揩拭在手上。心說這魏王妃竟對自己這般好,送的這些東西既金貴又對她的心。等她脫鞋上了床,對錦麟道:「那咱們是不是也得回禮?這匣子裡從薔薇露到粉脂,墨黛盡數都有不說,全是上上品。」
「……你喜歡?」
「是啊,非常喜歡。」
錦麟恨不得捶自己的腿,頹然翻身黯然道:「不用了……你好好用吧。」暇玉一聽便知不對,想了想,趴在他肩頭問:「是你送的?」錦麟不出聲。暇玉才哭笑不得的說:「你就說是你送的唄,幹嘛扯到舅母身上?夜明珠你都給我了,幾盒胭脂水粉,你倒侷促了。」
錦麟道:「那能一樣嗎?」
「是,是,不一樣。送化妝用的物品呢,證明你心思更細膩,更疼我。」往他懷裡一鑽,滿心歡喜的說。錦麟此時卻不好意思回應這句話,只默默品著這份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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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暇玉倒了些薔薇水在指間輕揉在耳後,猛地想到錦麟前前後後送了她好些東西,她卻沒送給他過什麼東西。這可把她愁壞了,他什麼都不缺,什麼都見過,雖然他送的禮物經常叫她眼前一亮或者眼前一黑,但她送的禮物想對他造成這個效果就困難了。冥思苦想了一上午,終於有了主意。
錦麟自從昨晚嘗到了久違的兩人間的溫柔愜意,熬到坐班結束後,立即就奔回來了家。照例打太夫人那領回妻子,回房膩著。
入寢前,錦麟見妻子站在燈燭下,摸摸索索的似在藏什麼東西,不禁好奇的探身去看。這時就見妻子走了過來,頗有幾分忸怩的說道:「總是你送我東西,我也想送你個物件。」
錦麟愣怔,遂即欣喜若狂的笑道:「是什麼?快給我看看?」
「不值錢,你別期待太多。」
「值錢的東西多了,有什麼稀罕?!快說,快說,你要送我什麼?」見妻子的手背在身後,便去拽,拉扯間,暇玉忙道:「好了,好了,給你看,你先坐好!」
錦麟十分聽話的端正跪坐在床榻上。
「那,手來!」
他就聽話的伸出了手。暇玉忍俊不禁,從身後拿出那個圓形的物件放到他手裡,解釋道:「你可以管它叫胸章,我命人做的,是木頭的,不沉。正面是布的,上面繡的這隻白兔,你就當做是我,你不總說我是小兔子麼。而背面,有別針,你可以戴在身上,喏,你總說我對你不上心,那就把我掛在你心上罷。」說完,拿過那個胸章別到了錦麟中衣上的左胸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