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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我輕蔑?難道你禍害我的丫鬟,我還要感激你?」暇玉道:「我感謝過你在清泉寺救了我,可我那時完全不知道你的為人!」
「我的為人?」他的污點,還能有什麼,必是那樁。
暇玉啐了一口:「十幾歲的人就會扒門偷窺,告黑狀的主兒,這府的老太爺和老夫人怎麼去的?你心裡比誰都清楚,錦麟入了錦衣衛,壞事都他擔了,你反倒躲起來裝好人?噁心!」
靜宸有口難言:「我……我……」
他早就發現了,暇玉和他印象中救下的那個乖巧懂事的小女孩不一樣,她清冷的有幾分刻薄。
「做壞事,還有理了?」暇玉噙著冷笑道:「說老太爺摟著丫鬟過夜,你,你自己又做下了何等行徑?當我們這邊的丫鬟和你們那邊的一樣不要臉?」她指著他,越說越激動:「穆靜宸,我真真受夠了你這人,害了錦麟,又來害我的丫鬟,虧得我還在錦麟面前幫你這兄弟說好話,現在看,便算了!我美玉姐姐還當你是好人,是少年英雄,剛才還要我謝謝你。哈哈----好笑極了,我這就拉她來看你的醜態,將你的所作所為講個明白!」說罷,開門就要走。
「你站住----」靜宸大喊一聲。
「我站住?你有什麼資格命令我?你開眼瞧瞧這府邸的清冷,你看看錦麟以前逢年過節,一個人的冷清,你害死了人家父母啊!你有爹娘疼著,給你鋪好了路,以後等著襲爵,錦麟他有什麼啊……你居然好意思叫就這麼放過你,你也配?」暇玉睜目道:「且在姐姐面前撕了你的面具,看那下面是膿血還是毒汁!」
這時靜宸兩三步趕上去,推開暇玉,後背擋住出口,喃喃的道:「你不能去,你不能去……」美玉那裡是他最後的避風港了,全世界都知道他窩囊不頂用,但至少在她眼中,自己還是那個勇敢的英雄少年。
「我不去?行啊!告訴我是誰叫你告密的!」暇玉冷冷的說道:「是你的錯,還是你錯的情非得已。」
像被人用熱油澆到了心尖上,生不如死。不,這滋味他品嘗了許多年了,像夢魘一樣糾纏著自己。壓抑了這些年,痛苦和愧疚已滲入他的五臟六腑,似成了他的一部分。
他眼神呆怔,渾身發抖,真相到了嘴邊,他用僅存的理智又咽了回去:「……沒,是我……」
暇玉愣了,心說道難怪穆錦麟問不出來,人都這樣了,還不鬆口,她道:「老太爺在你們那院摟了個丫鬟關你何事?不管你為了誰守口如瓶,你怎麼不想想你值不值得?穆靜宸,這麼多年,你過的順暢過嗎?你敢坦蕩蕩的面對錦麟嗎?你是怕他對你拳打腳踢,還是怕他質問你為何害死他的父母?嗯?你連你自己都對不起。」
靜宸喘著粗氣,雙眼猩紅,一咬牙:「這都不重要……就讓穆錦麟去恨吧……都是我的錯……」
「你的錯?你擔待的起嗎?錦麟現在是錦衣衛指揮使,弄死你們雖說不易,但削爵,叫你們子孫沒得繼承,還是很容易的,你是在保護他們嗎?你不如說了,叫錦麟找該算帳的人算帳!免得累及無辜!」
「……」
暇玉見他仍舊不開口,便恨道:「美玉姐居然為錯過你這等人而可惜,簡直可笑!我這就告訴她去!」
而這時,就聽到門外的婆子忽然道:「蘇夫人,您來了,我們夫人這會不方便見您。」
暇玉扯脖子喊的:「沒關係,請人過來!」
靜宸忙去捂暇玉的嘴巴,可他情急之下撲了一個空,摔在地上。
不僅摔疼了身體,也摔斷了腦袋緊繃的那根弦。他還有什麼?什麼都沒有了。連心裡最後供這個可憐蟲躲藏的小小的角落都要毀了。
暇玉看到他的脊背不停的顫抖,最終他將手狠狠拍在地上,居然呵呵笑個不停:「哈哈……爵位……都是這個東西鬧的……為什麼襲爵的嫡長子反倒不如次子?為什麼次子尚了郡主,而嫡長子卻不能成為魏王的女婿?因為我跟靜麟要好……出入東西兩府來去自由……郡主殿下又十分疼我……我說的話,她會相信……」靜宸含淚笑道:「結果我卻這麼報答他……就算知道是害人,我也不能違抗我爹的命令……」
原來是伯父穆燁松。暇玉忽然有一種虛脫感,這時丫鬟過來將她攙扶起來,亦擔心的看著三少爺。暇玉走上前,對靜宸道:「三少爺,你放心吧,美玉姐姐今天沒來……她不會知道你的過去,你在她心裡還是那個元宵節的少年英雄。」
靜宸恍然抬眸,許久才扯出一個苦笑,他全懂了,這就是個局。
吳暇玉拿他的短處套他的話。
「你……你……是穆錦麟讓你這麼做的?」
「不。」她搖頭:「是我這個妻子為他做的。」
第七十一章
錦麟一回家就直奔上房,果見妻子在等他。他急急的坐過去:「怎麼樣,他說了嗎?」暇玉皺眉十分沉重的一邊點頭,一邊開口重複了今天下午事情的來龍去脈。錦麟聽罷,表情詭譎陰沉:「原來是穆燁松!」將拳頭咯吱攥緊。暇玉此時輕聲道:「三少爺走了,其實他也可憐,憋著了這麼多年,任你打罵的。你就別……」
錦麟冷笑道:「別什麼,你居然覺得他無辜?他沒腦子嗎?他爹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要他殺人,他也去?!」
暇玉輕聲嘆道:「錦麟,其實你回來之前,我一直在想,你,我和他,正好是三綱。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皇上的命令不能違抗,父親的命令同樣不能違抗,縱然知道是錯的,他也沒辦法。就像你,你能違抗皇上的命令嗎?皇上讓你詐死,要你嫁掉我的姐姐,你能違抗嗎?你明知道我堂姐去了蘇家,我會哭,會氣,會和你吵,但你不也這麼做了麼。」
錦麟氣道:「他還情非得已了?」
「他心裡肯定也難受,你想啊,比如我,夫為妻綱,你欺騙我,將我堂姐給嫁了。我無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但不代表我心裡不受煎熬,他想必也是這樣。」
「哼!」他怒道:「能一樣嗎?你一直嚷著叫我救你堂姐,他呢 ?他有做過任何一點補救嗎?原諒他,他也配?」
「……」暇玉低聲質疑:「是他沒有補救,還是你從一開始就拒絕了?」見錦麟不說話了,她心裡便明白了個七八分,靜宸一開始也是不停的道歉懺悔的,可惜錦麟憤懣至極,根本不接受任何的悔意,才使得變成眼下靜宸見了錦麟,什麼都不說,任由他拳打腳踢的情景。
「血濃於水,他這麼多年,從沒認為他做的是對的,他一直在飽受煎熬,此時說出來,我看他倒顯得輕鬆了。可見他過的多麼壓抑。」
錦麟一擺頭,嘖道:「菜湯還濃於水呢!血算什麼?!」
「血不止濃於水,而是濃於一切啊。你傷害一個血親,就會傷害周圍的許多人。甚至可能是你自己。」她握住他的手,十分心痛的說道:「伯父傷害了老太爺和老夫人,可也傷害了靜宸和你。而你若是對靜宸下了死手,那麼老祖宗呢,她會怎麼樣?你這些天每日去問安,還跟她玩過骰子,別讓她在因為這件事傷心難過了。」
「……」錦麟仍在賭氣:「這件事不該你管了,別再說了。」
「我不是要管,我就是說一說。錦麟,你嘗到了血親間相害造成的痛苦……將心比心吧……你想一想,你傷害了我大哥,和我姐姐,我如何能不心疼?你想想你,再想想我,再想想靜宸,就不難理解了……」
錦麟默然不語,許久才重新開口道:「……暇玉,你怨我將你娘家人送去南京,可你想過沒,若是有朝一日蘇家覆滅,我不放心你和孩子不說,也不想你知道其中的血腥殺伐。最好的辦法,將你送去南京的娘家養著。蘇家的案子沒個一年半載下不來,你要在南京長住。讓你娘家早幾年去那裡打拼,等你去時,必然生活早就安穩了,你去了,不用跟著折騰,你只管舒舒坦坦的享福。」
「……」暇玉一口濁氣悶在胸中,好一會才慢慢呼出來,有氣無力的問道:「讓我娘家去南京是為了這個?」
錦麟想了想,點頭認可了她的問話:「嗯,否則誰能照顧你。另外不想讓他們摻和到蘇家的事,也是一方面原因。」
是啊,他做事歷來有自己的謀求,把浮香送人還是嫁掉堂姐,他一般都有很深遠的目的性。暇玉就不懂了:「那你為什麼要給我一種感覺,覺得你是為了控制我,不許我和他們親近,才把他們趕走的?」
錦麟挑挑眉,不說話。暇玉道:「就是為了試探我,在我同時面對他們和你的時候誰重要?我對誰更上心?天啊,這種東西是能試探的嗎?」她猛地想起,他可是個累犯,原先有小妾的時候,吵架了便拿小妾和從外面帶回來的其他女人,氣自己,看自己對他重不重視,還曾問過他和大哥落水後,救誰。直到現在,在娘家人的輕重和他之間,反覆的做比較。
錦麟卻哼:「試探,我不試探,我怎麼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是個人都比我重要!你就愛為別人操心,為我操心過嗎?」
暇玉快被他氣死了,驚詫道:「我時時刻刻天天都為你掛心,你看不出來?」
「沒看出來,就見你為一丫鬟,今天叨咕,明天嘮叨的。為了你堂姐,一直跟我鬧彆扭。」錦麟眼眸瞭向她:「吳暇玉,我對你是十足十的喜愛了,你對我呢?」
暇玉只恨自己只有一張嘴,說不清對他的感覺,她沉靜了一會,半跪起身子,捧起他的臉,在他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然後收斂起笑容,狠狠的掐住他的臉擰了一下:「懂了嗎?就這樣,又愛又很!你那些驚嚇,欺騙的手段,快把我逼瘋了,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的跟我解釋?」
錦麟見她情緒激動,顧不得被她掐了一下,忙道:「哎?!吳暇玉,你好意思說,我沒跟你解釋過?我跟你說皇上都默許了你堂姐的婚事,可你呢?一聽就火了,左一個不行,右一個不行。你若是態度好點,我何至於騙你,你堂姐的婚事,你也能去湊著熱鬧喝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