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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暇玉應聲:「……是,我不煩你。」這時她裝作懵然驚醒的道:「錦麟,咱們把老祖宗接到這院來住吧。」

    「什麼?」錦麟險些震驚之下,雙手一松把她扔到地上:「剛過兩天安寧日子,你就不舒坦了?你堂姐的事,剛告一段落,你就想法折騰。」

    「我什麼時候折騰過了?」她道:「哪次不是他們折騰,咱們被動的受著。這次咱們主動點,我看得出來,老祖宗特別希望見你,見澤兒。你想想,假如她在咱們這,東府那幫人不說天天來請安,也得時不常的初一十五過來吧。在咱們的地界上,咱們想做什麼做不成,就不用每次都過去,受他們刁難。」

    錦麟道:「蘇家覆滅,必然是大案一樁,到時候將東府裝進去就是了。削爵是最輕的。 不用理他們。只需等著。這麼多年都等了,不差這幾年。」

    提到蘇家覆滅,她想到堂姐,心裡確實難受,一時語塞。半晌才重新開口道:「嗯,他們會完蛋是不錯。但你恐怕永遠不知道其中的蹊蹺了,伯父們這會不說實情,等過兩年,連爵位都沒有了,更不受威脅了,因為他們知道,倘若吐出實情,說是他們蓄意加害的,他們一介平民,你收拾他們,更不費力了。」

    錦麟將妻子放下,扳過她的肩膀,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錦麟,你說的對。咱們是夫妻……你殺人,我就得幫你埋屍……堂姐的事,我是避免不了把人往火坑裡送了……如果有這種心思,那不如把它用到該用的人身上。」暇玉悵然無奈的說:」

    老祖宗在這兒,三少爺不說日日來,但隔三差五也得過來。等時機成熟了,就……」暇玉摟過錦麟的脖頸,在他低頭時,在他耳邊一陣耳語。

    錦麟聽罷,口氣沒商量的餘地:「不行!」

    就知道他會說不行:「那你就打算一輩子不知真相了?其實這個辦法,不能說十足十的有把握叫靜宸開口,但絕對值得試試。」

    錦麟仍舊不同意:「犯不著你來辦這件事。」

    「一邊說要我幫助你,透露給蘇家假消息,一邊卻說不用我幫你,探三少爺的口風。那到底要不要幫你?我想不通。」

    「那能一樣嗎?」錦麟一指東府的方向:「那廝看見你,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你詐死那會,好多事都是他操辦的。要是日日掉眼珠子,眼睛早瞎了。我總覺得他本性不壞,秘密壓抑這麼多年也倒極限了,或許只需一個小刺激,他就會吐露真言。」暇玉道。說完,等待丈夫的答案。心說雖然錦麟一口一個不行,不同意。可心底估計是想採納這個辦法的。

    錦衣衛指揮使,別人家犄角旮旯的瑣碎事,他都知道,偏偏父母當年死的離奇,他不知道其中緣由,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果然,錦麟思忖半晌,狐疑的問暇玉:「你怎麼想起算計靜宸了?」

    「你說的,要想你別騙我,我就得跟你合起伙來騙別人。」

    其實,最重要的是,她明白自己不能被動的等待穆錦麟折騰,她受著。穆錦麟把她身邊的人折騰沒了,她安靜的等著他把人倒騰回來。

    這院裡,她需要跟其他人進行溝通,誰都好,老祖宗也好,穆靜宸也好。順便把往事了卻,倘若能讓他解開心結,那就更好了。

    他無利不起早,那就讓他覺得有利可圖。這樣,他很大程度上就會答應。

    「合起伙來騙別人……」他在唇齒間把玩這句話,覺得頗有意思,眼珠一轉:「也好。」

    此時暇玉開始擔心計劃的第一步:「你能把老祖宗接到這院小住嗎?」

    錦麟冷笑道:「簡直易如反掌。」

    --

    穆錦麟此時已是錦衣衛指揮使,隨便找個藉口去東府拿點東西,都不是問題,更別說他忽然轉了性想孝敬老人了。老祖宗樂不得的接近這小孫子,聽到錦麟想接她到西府避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穆燁松和妻子錢氏一時摸不清這侄子葫蘆里賣的藥。錢氏上去解釋當初抱孩子的苦衷,錦麟只一味冷笑點頭,看的人頭皮發麻。

    一個大活人死而復生這麼久,登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祖母接走。讓人難免揣測他的用意,或許是報復前把唯一還惦記著的老祖母弄走避難。還是另有打算?

    可錦麟只說把老人先接去住一夏,順便看看曾孫子。合情合理,只能放行。

    老人家心亦急切,帶了幾個大丫鬟,叫人搬了平時用的東西就過來住了。這可把暇玉高興著了,她本來就不反感這位愛看戲,面慈心善的老太太,況且此時,她算是她能說的上話的人了。若是一直被穆錦麟關著,不見別人,簡直要活活憋死了。於是暇玉早請示晚匯報,常抱著澤兒去老太太住的音蘊園聊天。

    以前沒話說,是因為沒孩子,只要有孩子做話題,就有說不完的話,不必擔心尷尬冷場。

    錦麟卻見事情不好,靜宸沒看到人影不說,倒把妻子給弄丟了。她天天鑽到老太太房裡不出來,他回家後,就得去給老太太問安,然後把媳婦領回來。

    這一日傍晚,錦麟一進院就聽到匯報,說夫人又在音蘊園聊天,他便冷著臉走去見她們。還沒進屋,遠遠便聽到屋子裡有小丫鬟和老人的笑聲,越發心裡不太平衡。

    陪著個老太婆,難道比陪他好。

    錦麟一進門,在屋內榻上坐著玩摴蒱遊戲的丫鬟,立即都站了起來,低頭道:「見過老爺。」暇玉沒起身,而是招手:「錦麟,你快來幫幫我,我快輸了。」

    錦麟心裡哼,當年重陽節在東府玩牌,怎麼不見你有這等興趣。這時太夫人忙道:「不行,不行,哪有叫別人幫的。」一副認真的架勢。

    錦麟淡淡的說:「你玩完這局,隨我回去,我有話和你說。」

    「錦麟,你先幫我贏了這局。老祖宗太厲害了!我頭簪都輸出去了。」

    錦麟心裡沒把老祖母當自己人,見妻子受委屈,就算是遊戲之樂,亦難免較真。將衣擺一撩,把暇玉往榻里擠了擠,瞅著盤子上的骰子道:「我來。」

    老祖宗笑道:「就知道向著你媳婦,欺負我這老太婆。不過,我這老婆子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錦麟心說,他在外奔這些年,行到某處,除了被款待宴飲,大大小小的賭局也見過不少,還能輸給你?把骰子握到手中,道:「不就是比大小點麼,如果兩個骰子,都得到黑色面上的白色牛犢,記做最高十六點!」

    說罷將手中的骰子自信滿滿的扔了出去。

    --

    夜幕降臨,錦麟才跟著妻子離開太夫人住的院子,往自己那院走。他一路無話,到了屋內,押了一口茶,才不可思議的道:「她怎麼那麼厲害?我差點把進宮的牙牌都輸給她。」

    「……」暇玉笑道:「你和老太太擲骰子前,我不是告訴你,她很厲害了麼。你太輕敵了。」

    「不,不。」他擺手指:「她太厲害了,差不多要多少點得多少點。我見過的賭徒多了,沒她這樣的。」

    「人家老太太在後院玩了一輩子摴蒱,估計閒著沒事就攥著骰子擲點玩,咱們贏不過她,在情理之中。」

    錦麟納悶:「我以前不是沒和她玩過摴蒱,她絕沒這麼厲害。」

    「以前真人不露相,哄你這小孫子開心唄。」暇玉道:「你現在都做爹了,人家老太太何必再哄著你。」見丈夫在瞪眼,一撇嘴:「不用瞪我,就是這個理。」

    「我在外出時,和隨行玩牌……」錦麟若有所思,最後一捶桌:「這幫忘八端的。」

    「好比和皇上下棋,誰敢贏啊。」同理,和閻羅王玩牌誰敢不輸呢。

    「……」錦麟鬱悶了一會,提醒妻子道:「老祖宗年輕時,人也挺厲害。你別看她現在慈眉善目的,你凡事留個心眼。」

    「我覺得吧,人老了,不需要斗不需要搶,心態自然就平和。犯不著沒事害人玩。」暇玉挑挑眉:「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就有個老祖母能撒撒嬌多好。」

    錦麟一指自己懷抱,笑道:「想撒嬌沖我來。」誰料此時,肚子因為飢餓咕嚕嚕的作響,暇玉便咯咯笑說:「都抗議了,我怎麼敢撒嬌。」

    錦麟餓的前胸貼後背,下巴抵在桌子上:「叫他們去熱菜,熱哪去了?」

    「要是留在老祖宗那吃……不就沒這事了。」說完,令叫了丫鬟去催。

    「你也不看看她吃的,簡直跟老山羊一樣,都是素菜,我可沒法下咽。」

    對,你是貓,得吃腥。這時錦麟將她拽到身邊,讓她坐到自己腿上:「該你表現了,你堂姐明日登門,你要裝作不知她要來。和你說什麼,你且聽著。你最要緊的是……」

    「不能泄露蘇家覆亡的口風。」

    「沒錯。」

    「……」一提這個,心裡就灰濛濛的上了一層煙霧。暇玉道:「她夫君蘇鵬泰呢?不來嗎?」

    「你堂姐先來探探虛實,待我輪休在家,他就該來了。」錦麟道:「倘若他們一起來,萬一情急之下,你應付不了說錯了話,龍威震怒,你腦袋或許就保不住了。」

    「……嫁都嫁了,我不會傻到戳穿了,叫咱們一起去赴死的。」雖應了這件事,可心裡仍舊難受。

    吃過晚飯,盥洗後,不想和錦麟再說堂姐的事,便取了針線在燈下做活。

    平時這時,早就該歇了,可她反常的偏做針線,錦麟十分納罕,同她一併坐下,探頭去看。見她在給孩子穿的鞋面繡花,眼神雖呆,可手上飛針走線,毫不含糊。

    「黑燈瞎火的,你做這個幹什麼?」

    重複機械性的動作,有助於緩解煩躁情緒:「睡不著。」

    錦麟一臉壞笑:「咱們去床上滾一滾,我保證你累的,想睡不過去都難。」

    「……」淡瞥他一眼,哭笑不得:「你啊你,就知道折騰我。」說完,想起美玉的事,便藉機說道:「一肚子壞水,扎一針,針尖都是黑的。」

    錦麟特別坦然的將指尖伸出來:「扎吧,看看是不是黑的。」

    暇玉想想,當真從鞋面拔出針尖,戳他的指腹,待離開時,就見一粒血珠圓滾滾的滲了出來,錦麟人都呆了,將指頭含在嘴裡:「你來真的?夠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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