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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啪!
錢氏毫不猶豫的又甩了兒媳一個耳光,訓斥道:「瘋婦,還不住口?!」
這一耳光將張氏最後一點的希望給打沒了,大少奶奶她是做不成了,她被休回娘家是必然的。張家比不上穆家,可也是正經人家,被趕回娘家,娘家定沒好臉色待她,下半生別說榮華富貴,恐怕連溫飽果腹都得不到。
「呵呵……」她啞笑著,將眼淚都笑了出來:「我是瘋了,那也是被你們逼瘋的!娶我時,是如何對我父母說的?說靜慈只是偶爾犯病,若是悉心照顧,一年半載不發病一回,平素跟好人一樣!結果呢?我嫁了才知道,他根本就是個傻子!熄燈了就知道傻睡。就他那樣的,你們還想有孫子?簡直是做夢!報應啊報應啊,大兒子是個傻子,人事不能,三兒子念著嫂子,看樣子打算終身不娶!姓錢的,你墮了那麼多小妾肚子裡的孩子,卻沒想到最後這家業,說不定還得落到庶子庶孫身上!」
錢氏氣的發瘋,喊道:「來人,把大少奶奶嘴巴堵上,先關起來!」
張氏拂去眼淚,呵呵笑道:「說的真痛快。」不等丫鬟來抓她,她推開他們,率先走在前面,出了門。
等張氏走了,暇玉才注意到床上那孩子,早就被嚇醒了,哭的正厲害,她趕緊過去抱起來哄著,對著錢氏逼問道:「你們家的事情,我不關心,快將我家澤兒還來!今天我不見不到澤兒,明日一定派快馬去稟告魏王殿下此事!」
靜宸不知暇玉將孩子換了,以為是母親把自己的小侄子藏起來了,便對錢氏道:「娘,你就算把毓澤還給她吧。你已經動了讓大哥休妻的念頭,就算將毓澤留下,總不能過繼到一個沒有主母撫養的家裡啊。」
聽兒子又為暇玉說話,錢氏咬牙怒問:「剛才那賤婦說的,可是真的?」
靜宸為難的蹙眉,竟不知該如何應對母親的盤問,就怕一句說錯,害了暇玉,叫她這個寡婦更加難做。正此時,就聽暇玉那邊提高嗓音哭道:「錦麟,你怎麼就去了?留下我一個人面對這些兇嫌。有人明目張胆搶的孩子,將他置於生死未卜的境地不算,還要侮辱我的名節……嗚嗚嗚嗚……」
靜宸心裡一橫,便對母親沒好氣的道:「您怎麼能信大嫂的胡言亂語!我揭穿她,她存心報復罷了。難道揭穿她,就是向著外人了?就不能是為了大哥和咱們家的名聲?以前我不揭發她,是因為怕您不信。今天在這裡,別管堂嫂是親是遠,我尋思有兩個人一起作證,總能叫你相信大嫂有問題了。可您呢,不把大嫂問罪,卻質疑您的親生兒子來了,這名聲意味著什麼,難道您不知道,卻還要安在我頭上!我不幫二少奶奶要孩子了,您愛給不給,等她告到魏王那裡去罷。」說著就甩袖子走人。
錢氏趕緊攔住兒子,她只有靜宸能依仗了,馬上道:「娘信你,娘信你,都是那賤人冤枉你的!快跟你堂嫂說清楚,說那孩子的確沒在咱們這府里。」可惜靜宸並不信母親:「娘,您就把小侄子還給堂嫂罷!」
暇玉也哭:「您就把澤兒還給我吧,非要鬧出大動靜,叫東府遭難才罷休嗎?!」
錢氏急了,喊道:「我從你那裡抱來就是這個孩子,你說不是,我有什麼辦法?」頓了頓,恍然大悟,顫抖的指著暇玉道:「好你個毒婦,不知從哪裡抱來的野孩子換了毓澤,讓我故意抱來,再跑來哭鬧要孩子----你----你----」
「您怎麼能反咬一口呢?」暇玉哀哀的泣道:「您抱走了毓澤,可是東西兩府,人盡皆知的事。伯母大人,我知道毓澤在您這兒,您現在不把他還給我也行,你只要告訴我,他還活著嗎?」
錢氏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恨道:「我終於明白穆錦麟為什麼娶你了!設圈套害人,睜眼睛說瞎話,你們是如出一轍!要孩子沒有,你只管去告訴魏王好了!我就不信你敢!」
這時拼的就是膽大,暇玉抿唇含淚道:「既然伯母這麼說,那就別怪侄媳無情了!」不等她動,靜宸站在她面前,攔住她道:「嫂嫂留步!若是小侄子真的在我們府上,我一定幫你把他平安送回去。但,如果他還在……嫂子那裡,咱們就各退半步,行不行?現在大嫂這個樣子,我大哥是不能硬要過繼毓澤了,毓澤還得你來養著,這個你放心。至於其他的,我就把連接東西兩院的門給封上,各過各的日子,兩家不再走動了。你只管帶著毓澤在那邊安然的過日子,決不去打擾你。所以也請嫂嫂手下留情,不要打擾魏王殿下……」
說來說去,暇玉要的就是不受打擾的安寧度日。再說毓澤真的不在東府,上告魏王只是嚇唬他們的,此時對方做出妥協,她決定見好就收。帶著詢問的意味看向錢氏,見錢氏雖恨,卻也沒出口反駁在,知道她亦認可這個決定。暇玉便佯裝啜泣道:「伯母說的也有道理,可能是賀媽媽將自己的孩子帶到府里一併哺育,讓你錯抱了來。我這就回去問問……當然,若是賀媽媽說沒有,我還得過來要孩子。」
錢氏明白自己完全被這個小寡婦給算計了,恨恨的說:「你千萬別過來了,沒聽靜宸說,要將門封上,咱們不相往來了嗎?!」
暇玉抱著那個『假毓澤』的嬰孩,威脅道:「這般最好!如果有人想叫我什麼都沒有!我大不了一把火把家當都燒了,帶孩子要飯,也不便宜外人!」說完,撞開阻路的靜宸,出了門。
坐著轎子回去的路上,她抱著那個府中奴僕的『家生子』,不停的掉眼淚。越想越後怕,若是今天被抱走的真是毓澤,她該怎麼辦?!
回到自己府中,她趕緊讓人把孩子還給他的親生父母,自己則撲倒在床上,虛弱的連喘氣都費勁。好一會才爬起來,讓丫鬟給自己端了一盞溫茶,嘬了幾口,復又栽倒在床上,動也不想動。
她知道,決不能這麼倒下,還有好多事需要她做。考慮到家中往後就剩下她和毓澤,府中那些歌姬留著也沒用處,便將管家喚來,吩咐他把那些脂粉打發走。以後府中的錢是用一兩少一兩,雖不能開源,至少要截流。
管家答應後便下去做了,幾日後把賣掉歌姬的銀兩,遞交了暇玉。暇玉本想是把人打發走,結果他卻給賣了。雖有不滿,可她並沒多說什麼。不想管家剛走,闌信就跑來告密,說一個歌姬並沒賣掉,而是被管家自己私自留用了。暇玉竟然不知該如何處置這件事了,她本意是打發走歌姬們,只要她們不在府中就好,至於去向隨便。那管家私留的那個歌姬到底算不算做府中的財產?!他自己留下,算不算做霸占?
就像你不要的東西,被人揀去了,算罪嗎?
這期間皇帝駕崩,或許有人感受到了震動,但對暇玉來說,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皇帝總是不缺人做的,誰做皇帝,和她沒一厘錢的關係。
只是皇帝駕崩,鄒公公忙的沒法出宮,讓浮香得了空,能來陪她了。有個相熟的人說話,暇玉心裡才好受了些。
就在暇玉身體養了幾日,漸漸好轉,準備把毓澤接回來自己養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比起管家霸占歌姬要大的多----有人要搶占穆家的莊園。
京中權貴在京郊圈地修建莊園,已成風尚。有的莊園,前人修建完,傳給子孫,子孫若是得勢,做上了光宗耀祖的官職,便會繼續圈地擴建。擴著擴著,難免有吞併其他人的宅第的情況。而穆家的莊園就是這樣,裡面種植豢養了百種蔬果家禽,基本可以做到『閉可成市』。穆錦麟一死,就有人一紙訴狀把穆家給告了,說穆錦麟霸占了他庭院,要穆家退地。
暇玉此時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考慮到牆倒眾人推,不知多少人準備借打官司的機會鬧事,不如把對方要的地退還了息事寧人。可轉念一想,如果這次退地了,其他觀望的人定伺機而動,一旦這次鬆口,餓狼就得前仆後繼的撲上來。
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又有糟心的事傳來,說莊園的僕人和前來要求退地的人發生了衝突。穆家縱然老爺不在了,仍舊強硬,把對方的一個僕人打傷了,結果抬回去,晚上居然死了。這下麻煩了,宅第糾紛變成了人命案。
這一日,小雨淅瀝瀝的下,她記得錦麟走的時候,地上還是厚厚的雪,現在竟然換了季節,下起雨了。
毓澤要長大,還需經歷多少場雨雪呢?這幾日忙著宅第命案,她不得不延緩將毓澤接回來,讓他暫時在外公家再小住幾日。
出神想的時候,有人來報,說李小爺求見。暇玉心道奇怪,這李苒在錦麟被派去做提調官之前就失去了蹤影,錦麟的葬禮,他亦沒出席,這讓暇玉一度懷疑此人和錦麟一樣遇難了。沒想到,他今天自己突然冒出來了。
暇玉由人扶著來到會客的大廳,見李苒坐在椅子上喝茶,身後站著三個錦衣衛校尉,見她來了,他一揮手讓那幾個人出去了。他則拿起一旁的拐杖,杵著站了起來,朝她畢恭畢敬的道:「見過夫人。」
「……坐。」到底怎麼回事?她記得李苒可沒什麼官職,怎麼還帶上隨從了?她落座後,開門見山的問:「李校尉,何事前來?若是弔唁的話……是不是有點晚了?」你是錦麟的髮小,結果他的喪葬,你卻人間蒸發,無影無蹤。
李苒放下茶盞,輕咳了一聲:「夫人誤會了,我不是來弔唁的。」
暇玉不客氣的說:「如果不是的話,就請回吧。」她拿帕子遮住嘴巴,不停的咳嗽,算是下逐客令。李苒一下子緊張起來:「夫人,如果是擔心莊園那場官司,操勞過度,大可不必,那家已經把狀子撤回來了。」
暇玉疑惑的問:「什麼?為什麼?」
「……」李苒苦笑:「您早晚會知道。我這次來……是為了……」
「李校尉,有話請直說。」
李苒苦惱,怎麼能把大人還活著這件事,在不經嚇到她的情況下說給她聽呢?當然,按照大人話語中隱含的意思,最好讓夫人理解他,原諒他,這樣他才有臉回去。畢竟回京兩天了,總住在衛所不是個事兒。但如果貿然回家,嚇到妻子或者沒求得原諒,再被趕出來就丟人了。
「……這個……」李苒語塞,他覺得的無論怎麼說,都會嚇到吳暇玉。她身體本就不好,若是受到驚嚇暈倒,大人必然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