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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一直在屋卻沒說話的嫡女媛媛,玩著手腕上系的五彩長命縷:「只要三哥還喘氣,就有人不舒服。」

    太夫人不悅:「媛媛,你別胡說!」

    媛媛哼了聲,扭身把臉轉到一邊:「好好的過節不行麼,非得叫他過來欺負咱們。」

    --

    錦麟扶著暇玉到一旁的廂房坐下後,因還記得靜宸惡劣之處,叫丫鬟看護好妻子,就又要走。她一把拉著他的手:「回來----你要去哪兒?」

    「打穆靜宸一頓!」他說的直接。

    「錦麟,你先別衝動,你這麼多年和他一直有摩擦,估計他早就不怕你打了,去年你不還打過他,可他今天不是又惹你生氣了嗎?」暇玉苦口婆心的勸道:「可見這樣不行。」

    「怎麼不行,至少我揍他一頓,解了氣,今晚睡個好覺。」

    「……」暇玉道:「可我睡不好。」

    錦麟愣住,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變相心疼靜宸?他立即瞪圓了眼睛:「打的又不是你,你憑什麼睡不好?」

    「就憑我好奇!你一而再的因為戲本發怒生氣,我問你,你又不跟我解釋,我能不好奇嗎?」她緩聲道:「錦麟,那裡面到底什麼?值得你這般動怒?是裡面的內容有刺痛你的地方嗎?所以三少爺推薦老祖宗看這戲,你才生氣?」

    錦麟一哼:「別瞎猜了!那些混帳戲本,我明天就叫人銷毀了,任你怎麼好奇,你也看不到了!」

    暇玉歪頭:「我猜對了,是不是?」

    「……」

    果然猜對了。但就自己看過的《玉瑾記》來說,叫他不悅的地方的在於有孕婦難產的情節,難道《玉簪記》也有。如果只是簡單的因為這個,他管的也太寬了。不過,他到底是因為擔心自己和孩子,不想看到不吉利的兆頭,便勸道:「這戲很受人喜歡,京城好多班子都在演,你今天不讓戲班子在東府演,總不能禁止其他人看吧。所以,犯不著跟個戲目過不去,眼不見心不煩,不看就是了。至於三少爺,他就想讓咱們不痛快,你要是去找他,沒準他還高興,中他下懷呢。」

    「我既然看這戲不順眼,我就有能力不讓它流傳開!」

    暇玉似乎遇見了後人編撰的戲劇史上,有一個叫做《玉簪記》的經典戲目,因為觸怒了當時氣焰囂張的權貴而被禁止,以致最後失傳的可悲遭遇:「就因為裡面有『孕婦難產』的情節?錦麟,我知道你擔心,但也不用糙木皆兵啊。」

    「我生氣,當然不光因為那點!」

    非得她問一句,他說一句。暇玉半撒嬌的說:「其他原因是什麼?你就跟我說說嘛。」錦麟打定主意不說,抱著肩膀繃著臉任她怎麼問,就是不開口,終於她的耐性被磨光了,道:「不說算了,我自己慢慢猜。」

    她看戲時三心二,並未上心,所以好些情節只有個大致的印象,《玉瑾記》講的好像是一個叫孟玉的被逼婚,被迫和未婚夫分開……

    「啊----」她恍然大悟,繼而撲哧一笑:「我懂了。」

    錦麟不自在:「你笑什麼?」

    暇玉笑道:「這樣的戲目多了去了,你何必對號入座,給自己添堵。」

    既然被看穿了,他索性也不遮掩了:「那你說,我對的是哪個號?」

    早知道要面對這麼難回答,她就裝傻充愣了。錦麟見她不回答,越發來勁兒了,硬生生扳住她的肩膀不讓她逃避,追問道:「怎麼不說話?」她無奈的嘆道:「好吧,好吧,你這麼問,那我就直說了。要是硬往上套的話,《玉瑾記》有點像,你、我和遲公子之間的關係。」

    「什麼叫硬套?說的明明就是!」

    「可是最重要的一點,這戲卻沒說對。」暇玉道:「戲裡的李瑾和孟玉感情很好,如果沒有這點做支撐,就沒有下面孟玉傷心難產的情節,也就沒有李瑾知道孟玉死了,抑鬱而終的發展,之後的亂七八糟的遇到神仙啦,還陽成親的戲份統統的沒有。可是,我和遲公子,我……我都沒見過他,哪裡有感情,就算我真死了,奈何橋上碰到他,都不認的。」

    錦麟雖聽的心中順暢了許多,但仍舊介懷:「但是看了這戲,猜出其中關係的,難免不亂想。」暇玉笑道:「瞎想就瞎想,咱們管外人怎麼想做什麼。除了人物間的關係有那麼點相似外,就沒一樣說的對,孟玉死之前天天以淚洗面,我過的卻很好。再說,孟玉極厭姓金的惡人,我卻……」

    錦麟十分敏銳,頗為期待的問:「你卻怎樣?」

    「我……」暇玉頓了頓:「我和你連骨肉都有了,哪能沒感情。」

    他覺得這話說的雖不是十足十的讓他滿意,但也勉強湊合,便笑道:「你說的有些道理。」暇玉拍了拍他的手背:「我還當是多大事呢,反正他們寫戲過過嘴癮而已,我好吃好喝的養著,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讓孩子平安出生,誰有空理他們啊。看你剛才的樣子,《玉簪記》估計差不多也是這樣的故事。三少爺想讓你生氣,你先別理他行嗎?有那空閒和精力,不如多陪陪我。你去打他,就算知道你能贏,但我也擔心。」

    錦麟被她一席話說的氣消了大半:「當然是你重要,我照顧好你的前提下,才會去提醒靜宸,叫他小心著點。」

    「今天是端午節,雖然在東府,我也想和你一起吃吃粽子,樂呵呵的把今天過去。你去找靜宸惹了一肚子氣回來,我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她決定再說幾句就收尾:「錦麟,你得知道,就你能影響我的情緒,你不高興,我就笑不出來,至於其他人,管他是死是活,我都不在乎。就當為了我和孩子,你就暫時收收火氣吧。」

    「……」

    暇玉往他懷裡靠去,並輕聲問:「行不行,錦麟?」

    話都到這份上了,他哪還有說不行的道理,便悶聲道:「好吧,就暫且記下這筆仇恨,早晚跟他一起算。」

    暇玉聽罷,長出一口氣,看樣子總算能消停的過個端午節了。

    錦麟摟著妻子又說了一會別的話,就聽人說梁安侯從宮裡回來了,倆人便起身去拜他,錦麟雖不情願,但表面的和平總得維繫,裝模作樣的帶著妻子給伯父問了好。

    梁安侯和穆錦麟這對叔侄間共同語言少的可憐,若談家事,必然幾句話就要勾起傷心事,非得鬧僵不可,便都心照不宣的聊著朝堂上不痛不癢的事。暇玉坐在一旁,隨時觀察錦麟的臉色,心裡祈禱他最好別惹火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好在叔侄兩人一席話並無不合,等丫鬟來喚他們用飯,三人便去了飯廳。這次東府的人都在,大嫂張氏的左手一直握著並微微縮在袖口裡,人也低著頭,不和任何人做眼神接觸。而她的丈夫靜慈眼神呆滯的看著碗碟,不時拿手指扣嘴,都被她迅速阻止。

    二房靜楨和妻子梁氏算是這裡最正常的了,但因靜楨是庶出,兩人在大場合一貫的少言寡語。方才在太夫人面前有說有笑的梁氏,這時只保持著禮貌的微笑,並不多言。

    媛媛最活潑,拿著個桃符在手裡玩,經過穆錦麟身邊的時候,竟然腳下一絆,撲到他身上,順手就將手裡的桃符貼在他身上,嘴裡道:「端午驅魔。」

    錦麟哼哼笑了兩聲,一把揪住她的後衣領,把她扯開:「幸好你撞到的是我,要是撞到你堂嫂身上,我就殺了你。」

    媛媛雖調皮,但沒成想會被威脅喪命。小女孩膽小,嚇的後退幾步就要掉眼淚。暇玉忙道:「你嚇唬她做什麼?!今天過節,她玩玩鬧鬧而已。」

    「而已?十幾歲就會害人的害人精可不少。」錦麟有所暗示的問:「靜宸呢?怎麼還不來?」

    錢氏亦質問身邊的大丫鬟:「早就讓你們去叫三少爺,都幹什麼吃的。」

    「奴婢這就再派人去叫。」那丫鬟剛出門,就欣喜的轉身回來了:「夫人,三少爺來了。」

    暇玉循聲望去,就見靜宸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眉眼之間儘是淡淡的愁雲,先跟自家人拜了禮,才對錦麟和暇玉拱手道:「哥哥,嫂嫂。」

    錦麟已答應妻子先不和他計較了,便道:「靜宸,有大半年沒見了,身體已經完全好了吧。」靜宸頭也不抬的冷漠的說道:「好多了,還要謝哥哥手下留情。」

    太夫人是知道剛才錦麟險些要去打靜宸的,忙道:「靜宸來了,快坐,快坐,就等你了。」

    靜宸坐下後,由梁安侯作為家長說了些場面話後,大家才開始動筷子。暇玉有孕在身不能喝菖蒲酒和艾酒,只吃了幾口粽子。

    這時太夫人問道:「暇玉的身子休息後,可好點了?若是沒大礙了,就留下陪我看戲吧,咱們不看剛才那場了,看別的,看別的!」

    錦麟剛要開口拒絕,就聽靜宸茫然的問道:「不看我說的那個嗎?」

    哪壺不開提哪壺,錦麟滕地惱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撂,費勁忍了一番,才稍微平靜了點,道:「暇玉身體不舒服,我還先送她回家歇著,那戲,我一會再陪老祖宗和靜宸看!」

    暇玉心說,這樣也好,等他送自己回西府,就把他纏住,叫他鬧不起來。想到這裡,她跟在座的長輩表示了身體不適,要早離席的歉意,隨著丈夫向外走去。

    坐著軟轎經過太乙竹園的時候,突然聽到前面有哭哭啼啼的吵鬧聲,這時轎子也停了下來,她撩開轎簾,好奇的向外看。

    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輪著藤條在抽一個小丫鬟,那丫鬟抱著肩膀躲了幾下,大概是看到有轎子來了,忙往這邊跑著哭道:「救救我----請救救我----」

    太乙竹園連結東西兩府,位置相對於東府整體來說,算是偏僻的。怎麼東府在大過節的,在這裡打一個小丫鬟呢。暇玉正納悶的時候,那丫鬟已經跑到跟前被轎夫攔下了。

    她哭道:「求求您----救救我----」

    暇玉驚愕,怎麼這個丫鬟的面容,居然和自己有幾分相似之處。

    錦麟在轎子裡已發現那丫鬟的蹊蹺,此時下轎走過來,推她離開妻子的轎子,上下打量她,厲聲盤問:「你是誰?」

    追打她的漢子見是西府的錦麟少爺,不禁暗喜,但臉上卻掛著恨意的說道:「二爺,這狐狸精是三少爺房裡的,一天天纏著少爺不離屋,剛才終於得空,將她弄出來,正準備打這賤人一頓,把她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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