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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嗯。」錦麟含糊應答。

    暇玉嘆道:「原來是真的,我還以為她去哪了呢。暖雪說她昨晚出去就沒回來……」

    「你擔心她作甚,她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去鄉下莊子的車馬今早出發,她晚上宿在門房旁邊,今早好方便走。」

    「哦……」

    這時就聽有人敲門,暖雪起身將小廝讓進來,那人愁眉苦臉的道:「老爺,不好了,八姨娘不願意走,丫鬟們沒看住,上吊沒了。」

    錦麟怒道:「我給她銀子,隨她安去,她還給來這套!我看她是連個全屍都不想留!」

    那人怕受遷怒,大氣不敢出,這時暇玉道:「錦麟,你消消氣,她不想走,也是捨不得離開你,你就原諒她吧。」

    自穆錦麟走後,她就派人去打聽消息,果然聽說,管家開始給良家出身的妾室發銀子,讓她們離開府邸,而那些個別人敬獻的,他從別的地方看中隨便領回來的,則不知被賣到哪裡去了。這老八雖然良家出身,但家裡已沒有可依靠的親人了,本來只想不惹事的在這裡活下去,不想被穆錦麟一下子把她遮風擋雨的庇護所給拆了,便賴著不走,哭著說留在穆府做牛做馬也心甘情願。大概是哭鬧完覺得沒有轉機,索性懸樑自盡了。

    錦麟聽妻子開口求情,才道:「罷了,罷了,安排入土為安吧。」等小廝下去了,他摟過妻子的腰,讓她坐到自己身邊,捏著她的下巴,笑道:「這回都打發乾淨了,你安心了吧。」

    她豈會安心,她現在只覺得壓力大的將她壓的就剩一口氣了。他為她,不,為了孩子做到這種地步,她如果保不住這個孩子,或者有其他的意外,她該如何交代?他越是這樣,她越是為難。她有孕在身,肯定是不能隨他興致伺候他的,過幾個月,他憋出火氣來,後悔把小妾都打發走了,她可怎麼辦?

    不過比起她剛入門時的待遇,現在他這樣的表現,用洗心革面來形容也不為過。

    錦麟不知妻子心中所想,此時只覺得渾身輕鬆,伸了個懶腰,朝她笑道:「這回好了,徹底消停了,咱們倆個安心的過日子吧。」

    暇玉笑道:「是三個人。」

    --

    穆錦麟處理了妾室的消息不脛而走,滿城錦衣衛轟動。一大早上,到衛所坐班的孔釗和千戶馮時黎碰了面,兩人便心照不宣的湊到一起,竊竊私語。

    「怎麼樣,咱們上次沒說錯吧,那穆夫人果然是了不起的人物啊。才開年,就讓同知大人弄了這麼個大手筆,太不簡單了。」馮時黎摸著下巴道:「不知穆夫人長的什麼樣子,真想一睹芳容。」

    「你這老小子是不想活了吧,不怕同知大人把你眼睛挖出來!」孔釗道:「不過,你說,穆大人的性子也變的太快了,他以前,嘖,嘖,再瞧他現在,把十幾個小妾都打發走了,獨守著他夫人,他也真豁的出去。也不怕別人笑話了去!據說周指揮使聽了這個消息,把茶都噴了,笑的直拍桌!說想不到穆同知這麼快就被一個女人給籠住了。」

    馮時黎杵著下巴道:「一般人為了丈夫的面子,就算專寵,也得留幾個給丈夫撐撐面子吧。做的也太絕了!娶了這種女人,倒了血霉了。」

    孔釗神秘的說道:「都道一物降一物,別看咱們穆大人在外面呼風喚雨,兇悍無比,回了家,說不定夫人叫往東不敢往西,就跟那順天府尹……」說到這裡,他忽然一怔,臉都綠了:「完了,我上次跟穆大人說了府尹家葡萄架倒了的事兒,他不會以為我在暗諷他吧。」

    馮時黎驚道:「您說了這話?」

    「……是,是呀……」

    馮時黎便向鎮撫大人投去了憐憫的目光,看的孔釗驚魂不定,連道:「完了,完了。」

    「什麼完了?」

    忽然穆錦麟的聲音出現在身後,嚇的孔釗三魂七魄丟了一半,上下牙齒打顫,但多年摸爬滾打,腦子轉的還是快的:「我說月俸不夠用,已經用,用完了。」

    錦麟哦了聲,叮囑兩人要用心做事,然後背著手笑眯眯的往裡面自己的屋子走,在中途見到一直等候自己的李苒,便道:「魏王走到哪裡了?」李苒拱手如實回答:「殿下已走到北直隸了,不日入京。從殿下近侍那探聽到的消息說,殿下給您帶了禮物,應該會去看您。」

    錦麟一擺手:「知道了,來就來吧,反正攔他不住。」

    李苒盯著錦麟,用十分心疼的語氣問道:「大人……您最近還好吧。」

    錦麟皺眉:「何出此言?」

    「沒,沒什麼。最近在忙迎接諸王的事,屬下怕您累到了。」外面都在瘋傳您寵妻如命。

    「別擔心,就忙這一陣子,天壽節之後就好了。」他道:「好了,你去忙別的吧。」

    李苒拱手道別,但走了兩步,心說吳暇玉她是見過的,沒什麼過人之處啊,但是後院居然鬧出這麼大動靜,著實可以。莫不是大人中了什麼邪術?他瞧瞧回眸,只見大人面色紅潤,精神熠熠,不見半點憔悴。李苒一怔,遂即擰著眉毛,心裡一邊嘀咕著奇怪奇怪太奇怪了,一邊走了。

    穆同知為了妻子將小妾都遣散的消息,著實在京城引了人們的震驚,但卻沒掀起任何風浪。因為不怕死,敢公開談論錦衣衛同知私事的人畢竟沒幾個,大家都默默的震驚著,然後默默把這震驚爛在了肚子裡,只記下一條,這夫人了不得,以後巴結穆大人,或許是個新門路。

    --

    暇玉只聽錦麟說過一句他舅舅魏王可能會來,此後又差不多半個月沒聽再他提過,不想臨近二月的時候,他忽而道:「舅舅明天來府上,可能需要你作陪說幾句話。你放心,我會告訴他,你有孕在身,讓你早早回去休息的。」

    暇玉摸不准錦麟對魏王的態度,不方便多說,便說好,全依他。

    第二天是正是五天一次的休息日,錦麟不用去衛所,本想多睡一會,不想妻子卻推了推他:「今天魏王殿下不是要來嗎?咱們是不是得早起準備一下?」

    「不用,不用。」錦麟嘟囔,抱著妻子的肩膀道:「咱們表現的越驚訝,越慌亂,他才越高興,覺得他出其不意嚇到了別人。」

    「可……」暇玉一怔,忽然明白了,錦麟的確知道魏王要來,但不是魏王告訴他的,而是他派人打聽到的,而魏王那邊卻還以為自己搞了個突然襲擊:「……那咱們就這樣?睡到他來為止?」

    「嗯……睡到自然醒,他要來了,就一邊系汗巾子一邊去見他,要是正吃飯的時候,他登門,咱們就一邊抹嘴一邊去見他,他准高興。」錦麟閉著嘟囔:「多無聊的人,是不是?」

    看樣子錦麟最了解他舅舅的脾氣,她聽他的沒錯,便重新挨著錦麟躺下,但剛才坐起來一回,清醒了不少,根本睡不著。她從沒見過親王級別的人物,難免緊張,心裡裝著事,略略忐忑。此時,忽然感覺到錦麟的手不安分的摸進她的中衣內,沿著腰線向下摸去,暇玉曆來反感他摸摸索索的,生氣的去推他的手,這時就聽他咯咯笑了幾聲:「我在摸孩子,又沒摸你,你激動什麼。」

    「……」

    正鬧時,忽然接到來報,說魏王殿下的駕輦在府外,殿下已經進門了。錦麟這才放開暇玉,慢悠悠的坐起來,告訴來報信的小廝:「知道了,好生伺候著。」起身去取衣架上的衣裳,一邊穿一邊對暇玉說:「我先去,你一會到就行了。不用特意說什麼,他能待上兩刻鐘都是長的。」說完,一邊繫著汗巾子,一邊往客廳緩步走去,待快到客廳時,才加快步子,裝作急匆匆的樣子走了進去。

    「舅舅,您怎麼來了?」他裝作又驚又喜的說道:「怎麼來之前不派人來府上告訴一身,您看看……這,這……」

    一個面白少須,富態的中年人端著茶盞坐在座上,哈哈笑道:「本王只是路過,就順便進來看看你,一會就走。」

    錦麟道:「舅舅還是來去匆匆這般灑脫,雖然知道您進京了,但是您突然來訪,還是讓外甥著實吃了一驚。」

    魏王得意的連連點頭:「提前告知你本王來要,就沒得意思了。這樣多好,沒那些亂七八糟的準備禮儀礙手礙腳。」

    兩人便又寒暄了幾句話,但到底十年未見過了,很是生疏。略顯尷尬的時候,魏王道:「其實本王這次來京給你帶了點禮物,這是舅舅的心意,你千萬得收下。」說完,一擺手吩咐一旁的護衛:「去把東西帶上來。」

    錦麟拱手笑道:「不知舅舅要贈送外甥什麼……」這時就聽到腳步聲,想是護衛抬著禮物進來了,他不由自主的循聲望去,一看險些嚇的眼睛掉到地上。只見兩個滿頭珠翠,粉腮紅唇,千嬌百媚的美人笑盈盈的走了進來,朝他福禮齊齊道了聲:「穆大人。」

    剛打發出去,怎麼就又來了?錦麟見了,立即吩咐一旁伺候著的闌信:「去----去----去把夫人攔住,就說我吩咐她,先將止吐的粥喝了!」等闌信跑出去了,錦麟立即朝魏王搖頭道:「舅舅,這份禮,我不能收。」

    魏王奇怪:「哎?這兩個美人,可是本王親自挑選的,這你都看不上眼?」

    錦麟辯解:「內人有孕在身,怕是收下了她們,壞了她心緒。」

    魏王一怔,忽而起身手伸過茶桌使勁拍著錦麟肩膀道:「哈哈,一晃你都要做爹了!恭喜恭喜呀!」錦麟苦笑道:「所以,您能理解了吧。」

    魏王搖頭,鎖著眉頭道:「不應該啊,如果是內人會嫉妒小妾的存在,你院裡那十幾個,她都能容得下,還差本王這兩個,定是你不喜歡。」

    「……舅舅,其他的小妾都已經被我趕走了。」錦麟搔了搔額頭:「所以……怕是不好收您的禮物。」

    魏王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你……你那夫人是嫦娥下凡不成?值得你做這麼絕?」

    錦麟低聲道:「她身體不大好,我怕她不開心……再像我娘那樣……」

    兩人皆沉默了一會,還是魏王先開口道:「虧你小子有心了,那就這樣吧,本王將這兩女人帶走。你有這心就好,可別學你爹那麼渾!」說罷,起身就要走,錦麟馬上道:「您不多坐一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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