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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你為什麼知道?」也太嚇人了。

    「娶你之前,總得知道你家的底細。」

    重點不是這個!暇玉道:「底細歸底細,你居然連這個都知道?」

    他十分得意:「疑點總得查清,比如你爹在書房藏了什麼,鬼鬼祟祟的,若是什麼不法之物,可了不得。」

    暇玉心說完了,他連這個都知道,那爹娘兄長平日裡對他的評價,定也傳到他耳中了,便提心弔膽的試探著問:「那……他們說什麼。」

    他冷笑:「沒關係,罵我的人不多他們幾個。」

    「……」暇玉忽然覺得父親說的沒錯,他有充分的理由害怕穆錦麟。

    這時錦麟翻身坐起來,道:「我去喊個人問問,馬上回來。」待他走了,暇玉立即在腦海內回憶自己有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沒多久,他端著燭台回來,扶她坐起來:「到飯食了。他們只是沒來叫咱們。等咱們自己過去。」

    暇玉肯定是浮香說他們兩個在屋裡起膩,然後旁人不敢過來打攪,任由兩人在這消磨時間。便趕緊下床,整理髮髻,修整儀容,然後和錦麟雙雙出門,去赴宴。

    果如錦麟所說,菜都有些涼了,可見確實出鍋有一會了。宴席的核心是為了表示對將吳敬仁救出來的穆錦麟的感謝,錦麟稱不用客氣,一家人自當如此。但酒只沾了唇邊就放下了,菜餚也沒動幾筷子。吳敬仁歷來嘴笨舌拙,尤其遭了這場事後更是膽小了,從前見到穆錦麟不敢多說話,此刻更是。暇玉不忍父親提心弔膽的,待用過飯,就提議和錦麟還家了。

    暇玉記得錦麟說的話,本想查探父親是否真的在書房藏了東西,但今日沒有時間,便想待哪日再回來時驗證一下。

    --

    過了小年,為了迎接新年,家家戶戶都忙了起來。臨到年關,除了過年是大事外,其他的事情全部擱置下來,不管有什麼仇怨,皆先過完年再說。連前線打仗的,歲尾年關都心照不宣的停戰,更別提錦衣衛了,錦麟亦在家休息著準備過年。

    過年雖重要,但比起過年,他更重要,於是暇玉被迫放棄該她做主的置辦活動,陪著他犯懶。

    暇玉對此頗有點不滿,什麼都交給下人做,他這個做主人的在養大爺,便對著躺在她腿上的丈夫道:「你總不能這麼躺一天吧。」

    「怎麼不能,就過年真正清閒,別人不能上門。平日裡,不管白天還是夜裡,不管你在做什麼,事情說來就來,沒法推辭。你又不是沒碰到過,和你洗個澡都洗不成。」

    暇玉心想也是,別人不坐班了,回家頂多寫寫摺子,他可好,說走就得走。便笑道:「也是,總算落到清閒了,你也該好好歇歇。不過,過了年,從明天開始就得有送賀貼,上門拜年的人了。」

    錦麟嘆道:「誰叫想巴結爺的人多呢。」

    「……」

    這時他坐起來,輕佻的抬起她下巴,笑問:「你想巴結爺不?」

    「……」暇玉心說過年了,得讓他開心,便笑道:「想啊。」湊過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錦麟忽然一拍床板:「叫你親了嗎?這麼不聽話,看爺怎麼罰你。」說著,就去撲她。就在兩人鬧做一團的時候,就聽有人來報,說鄒公公來了,在客廳等著呢,叫他趕快去。

    穆錦麟一下子就愣了,今天是年三十,鄒公公怎麼來了?總不能是來拜年的。立即放來妻子,迅速穿戴好去見人。

    一見面,穆錦麟趕緊深深作揖:「公公,您怎麼來了?該下官去拜年您才是。」

    鄒公公一擺手:「同知大人不必多禮,咱家是奉皇上口諭來問大人幾句話的。」說著,從懷裡掏出一份奏摺放到桌上,推到穆錦麟那邊:「寫這封奏疏的人,跟大人可有關係?」

    錦麟迅速打開那封奏疏,一看,裡面列舉內閣藍大學士的罪狀十條,而落款是錦衣衛南鎮撫司經歷李仁。此人他知道,但並無深交,怎麼可能是他指使的,便道:「此人下官並不熟悉……不過,李仁……是不是公公您將穆府出去的李苒和此人搞混了?」

    鄒公公呵呵一笑:「穆大人猜的正對。這封摺子小年遞上去的,雖列舉的是大學士的罪狀,但句句夾槍帶棍的有所暗指,龍顏大怒,本想過了年再說,可今個皇上又想起此人來,便問左右侍從李仁是什麼人,結果不知拿個缺德的竟說是大人府里出去的人。於是皇帝便讓咱家來問問。」

    「下官奶媽的兒子的確在錦衣衛里當差,但此人只是個小小的校尉,哪裡有資格上疏。」

    這裡面大有文章,鄒公公這麼說,是在暗示他,皇帝身邊的人有人不待見自己,故意這麼整自己。再或許整自己的就是眼前的鄒公公,在變著法的提醒自己要對他恭敬。難道冬至節那天自己進宮見太子,叫他起了提防的心思。

    鄒公公笑道:「不是就好,那咱家便沒什麼事兒了。」起身要走。

    錦麟立即道:「下官知道公公素喜文墨,正好下官這盒松煙墨,想請公公品鑑,請公公留步。」立即喚來闌信,叫他去告訴夫人,取松煙墨來。

    錦麟的東西,好多只有暇玉知道儲藏的地方,雲煙墨亦不例外。得到闌信的消息,暇玉立即派浮香取來那個裝著松煙墨的墨漆描金匣給客廳送去。很快,錦麟就見浮香捧著那個描金匣進來了。

    他接過來,放到桌上:「公公笑納。」誰知正此時,就見鄒公公魔怔了一般的盯著浮香看,那眼神嚇的浮香臉色煞白,做了個萬福,竟不聽穆錦麟的命令,逕自離去了。

    「那,那是誰?」

    錦麟忙道:「是下官內人屋裡的丫鬟,公公若是喜歡,便是公公的人了。」

    --

    將鄒公公送出府,錦麟洋洋得意的回了臥房,見浮香臉色煞白的和妻子在說什麼。他一蹙眉,對她說:「你先出去。」那浮香看了他一眼,依依不捨的和暇玉分開,出去了。暇玉不解的問:「錦麟,她是不是做錯事了,臉色回來可難看了,你別怪她,大過年的,饒了她這一次吧。」

    他笑:「沒有。她做的好著呢。」挨著妻子坐下,握住她的手:「她攀上高枝了,鄒公公要收納她。」

    暇玉眨了眨眼睛,半晌才懵懵的問:「啥?」

    第四十二章

    在錦麟眼中,此事不管對誰都是一件大好事便喜氣洋洋的說道:「司禮監的秉筆太監鄒公公瞧上浮香了剛才她露了那麼一下臉,就看準她了。」

    暇玉仍舊呆著:「怎,怎麼會?」太監置辦外宅豢養妻妾倒不是什麼稀罕的事各別更糟踐人的,義子孌童也養了一堆,但是浮香並非什麼國色天香的人物怎麼就被一個閹人看上了呢。

    他攬過她的肩膀笑道:「鄒公公雖然沒明說,但我知道他好幾次回原來的村里打聽鄰居家被賣掉的大丫頭,想必浮香像極了此人。」暇玉渾身發冷慢慢推開他的胳膊坐到一邊去:「即是說鄒公公是看上浮香了要她給他做……」該怎麼形容?若是和宮女叫對食但養在宮外不是妻不是妾的該怎麼稱呼?

    錦麟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哎比姨奶奶強多了。鄒公公恰有一個侄孫沒娶老婆雖原本是鄉下的破落戶但現在京城也混的有些名堂了鄒公公有意將浮香給他做老婆待他出宮時再去相會……」不等他說完暇玉有些受不住了驚愕的說:「那人也肯?」

    「他是個背地裡玩相公的有什麼不肯的巴不得替他祖宗養著浮香討銀子用。」

    這世上還有這等滅絕人倫事明里嫁給一個斷袖做妻子背地裡是太監的玩物。暇玉自是不同意:「然後呢?你答應了?」

    錦麟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多餘:「當然。鄒公公十二歲淨身進宮不久入內書堂讀書皇上做太子那會就伴隨左右現在更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十分難對付他既是看準了浮香哪有不給的道理。」甚至十分慶幸的說:「幸好你今日讓浮香去送那墨盒否則就錯過了。」

    如果暇玉知道會有這場事定差遣個傻大黑粗的劈柴老奴去送。暇玉只覺得口乾起身斟茶來喝然後問錦麟:「就找不到那鄰居家姑娘了麼如果鄒公公見到她年老色衰的樣子沒那些美化的回憶就不念著浮香了。」

    他呵呵一笑:「這都四五十年了上哪找去。再說了浮香跟了鄒公公吃香的喝辣的不比現在伺候人強。」

    「哪強?」暇玉怨氣十足的說:「這輩子就毀了做不成妻子娘親被兩個人渣糟踐死。」

    「鄒公公那麼老了他能做什麼啊摟摟抱抱撐死了。」

    她皺眉厭惡的反問:「如果不老他一個宦官還能怎麼著?」

    錦麟嘿嘿笑了兩聲喚她到身邊貼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暇玉立即被噁心的不行越發覺得浮香命苦竟被這個死閹人看上了沉默一會認真的問:「就沒別的辦法了她非得跳火坑不可嗎?」

    「我就納悶了你怎麼就這般不樂意。民間私自淨身等著入宮的男子沒有上百也有幾十男人都不怕斷子絕孫浮香一個小丫鬟伺候太監又能怎樣難道比淨身還苦?」往床上一倒十分隨意的說。暇玉冷聲道:「一樣米養百樣人又不是隨隨便便誰都願意去的。」

    錦麟警覺。對啊吳孟翔就不願意被澄玉和她給放跑了。這浮香眼下十分要緊可不能再出麻煩了。

    暇玉雖氣他擅自做主把自己的丫鬟推去和不以為為恥反以為榮的惡劣但目前求得事情的轉機還得靠他便靜了會走過去晃他的腿:「這事真的沒轉機了嗎?」

    「沒有。」回答是十分乾脆。

    暇玉痛心疾首:「可我捨不得浮香你能不能想想辦法找個像浮香的丫鬟頂出去。」

    「鄒公公雖然年歲大了但眼睛還沒瞎找個人作假你忍心為了個丫鬟害我?」說完單睜開一邊的眼見睇她就見妻子面上滿是憂愁的顏色輕咬著嘴唇道:「當然是你重要……可是……可是……」

    他不容辯駁的說:「沒有可是你必須捨得。」

    這廝把自己這個明媒正娶的尚且放在權勢之後伺候過她的女人牲口似的處置浮香在他眼裡估計比鴻毛還輕。自己父母當初連他穆錦麟是純人渣還是真禽獸都沒鬧清就將自己捨出來了她深知被權勢所左右的難處沉思片刻道:「……好……只是她跟了我這多年你別下命令似的告訴她由我跟她說這件事也好勸勸她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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