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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這番話說的穆錦麟啞口無言,自覺臉上無光,一骨碌坐起來:「你別胡思亂想,我沒那個意思。」暇玉不依不饒:「可我聽著就是,我明知道我不想讓你走,你自己說,你動輒就說去別的院子過夜,還尋求我的意見,這麼做有意思麼?!」
錦麟沒料她反應如此過激,不過轉念一想,她是因為想把自己留在身邊才拈酸吃醋的,不禁有幾分得意,抿著嘴笑道:「你這樣可不好,容不下別人,成了妒婦,小心吃苦果。」
暇玉心裡咯噔一下,慌亂一片,她得趕緊把自己嫉妒的罪名洗清,妒婦這個詞不是鬧著玩的。可腦海里轉了一圈,既然沒可供辯解的說辭,心說耳光都甩過了,這次總不至於比那次還危險,便道:「我不是容不下她們,而是不想聽到說你想去那邊過夜的話,你去就去唄,我又不能攔著。但你總不能別人正餓的時候,吃肉還吧唧嘴。我本就難受,你還非得挑我的傷口,讓我疼。」
錦麟心中暗喜,颳了下她的鼻子:「我就是說說,我哪次真去了。」
她這才看了他一眼:「我不愛聽,以後不許說。」
他點頭:「行,不說了。」可話一出口,立即就覺得不對了,似乎哪裡出問題了,憑什麼他得聽她的啊?一問一答,他回答跟僕從一樣順口。正欲發作,偏這時妻子乖順的靠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下,笑的分外可人:「錦麟,就你知道心疼我。」於是大腦里準備發火的念頭煙消雲散了。
他別開臉,清了清嗓子,摸了下鼻尖:「你倒說說我怎麼心疼你了。」
她道:「若你不疼我,一直說要去別人那過夜,刺痛我。沒準……我傷心難過,過不了幾年就不能陪你了。」
錦麟聽罷一怔,馬上警覺,是不是穆燁松和她說什麼了,為什麼他覺得她這句話是在暗指自己的母親?
暇玉見他愣怔,小心的問:「你怎麼了?」
「……」他的視線掃向她,但從她澄澈的目光中並非發現古怪。暇玉不懂自己剛才那句話哪裡說錯了,只捏了一把冷汗。而這時穆錦麟重新仰躺在床上,沉默不語。
「錦麟,是不是我說錯話了?」
「沒……是我想起以前的事了,和你沒關係。」
暇玉一怔,他這麼說的意思,是不是想和自己說什麼,要不然,他可以只說『沒事』兩個字,犯不著提及『以前』這個字眼,讓她好奇。
賭一把。
她挨著他躺下,一邊胳膊搭在他身上,看著他說:「錦麟,你若是心裡有事,可以跟我說說。或許我可以幫你參謀參謀呢。」
錦麟拿開她的手,側身背對她,就在暇玉準備放棄的時候,他忽然開口:「……我第一次殺人,是在十四歲的時候。」她一呆,就聽他繼續說:「我下令打死了一個東府的丫鬟,當時真是氣瘋了,衝到那邊去,命人把她揪出來,下令當即亂棍打死了,任她怎麼求饒,怎麼哭訴都無動於衷,直到人死了,我還不解恨。」
「……」難道就是梁安侯嘴裡的那個,陪老太爺過夜的丫鬟?
錦麟說完這些,才掉轉過身子,摟過她說:「因為她爬我爹的床,害的我娘傷心難過病亡。」
暇玉猜著說:「……老太爺不是和郡主殿下感情甚篤麼,怎麼會……」
他哼笑:「如果我爹一直對我娘一往情深,我娘哪至於因為這件事就萬念俱灰。是因為他早年犯過錯誤,而這一次又犯了,我娘才無法容忍的。我爹早些年風流著呢,我大哥剛出生不久,他就弄了個外宅,養著一個才藝俱佳的女人在外面鬼混。結果我大哥病了,愣是找不到他人,等他逍遙回來,發現我大哥已經病死了。」
暇玉愕然,娘親在出嫁之前跟她說過穆家的情況,當時只說穆家老太爺和郡主有過兩個兒子,長子夭折,這么子才是穆錦麟。原來長子病故還有這麼一段往事。於是老太爺愧疚難過,自此一直守著郡主過日子,才有了外面感情甚篤的美談?
果然就聽錦麟又道:「我爹看到我大哥的屍體,終於良心發現,改過自新了。把那個女人打發走,而且再也不會那幫子就知道吃吃喝喝狎jì寫詩的混蛋才子們了。可是,我娘是徹底傷心了,在我印象中,我就沒見過她對我爹笑過幾次。」
咎由自取,把人心傷透了,再想挽回哪那麼容易。暇玉心裡嘀咕,不過老太爺既然一門心思守著妻子和兒子過日子,想必對他們兩人是極好的,難怪穆錦麟這廝囂張跋扈。都說娘慣出來的還有救,爹慣出來的孩子沒救,果然如此。
她心裡空落落的,知道該說點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其實我娘也是的,誰叫她當初非要嫁過來,明知道她嫁過來,我爹的仕途必然被她毀個乾淨。」
「對啊,老太爺是進士。」駙馬和郡馬只耽虛職,出入仕途,掌握實權基本是個夢想了。
「他是當年二甲第一名,除了狀元榜眼探花就屬他了。」錦麟冷笑:「結果他春風得意下江南遊玩,正好到了我外公的封地。他聲名在外,外公邀他到王府做客,我娘不知怎地就瞧見他了。結果他剛回京師不久,聖旨就到了。我爹自然不願意,可聖旨哪敢違抗啊。而且我娘是先皇的親侄女,他不想腦袋搬家,就得答應迎娶。」
「那麼老太爺不回府,而是在外面住著……倒可以理解個幾分了。」
錦麟哼道:「他倆就不該湊到一起。不過自我大哥病亡之後,他對我和我娘十分好,如果我們要月亮,他絕不會給星斗。」
「如果怎麼說的話,老太爺不該去東府喝酒時,攬個丫鬟過夜啊……」自律許多年,沒道理一朝破戒啊。
「當然是有人搞鬼了!」錦麟冷笑:「我爹自我大哥的事情後,說不會舊友,不沾其他的女人,十幾年都堅持住了,怎麼偏趕到我娘又有了身孕,胎相不穩的時候出這檔子事。」
暇玉驚訝:「又有身孕?」
「一塊石頭,十幾年也捂熱了。兩人那會關係好多了,我娘又懷了孩子,也不知是弟弟還是妹妹。結果這時穆靜宸跑來告訴她,說我爹在東府睡了別的女人。她……」
暇玉眼睛一酸:「別說了,別說了……」
他長出一口氣,冷冷的說:「孩子沒保住,身體徹底完了,沒多久就去了。臨死前,她說她不怪我爹,而是怪她自己。若是當初不動心,不相識就好了。我爹哪能受得了這話,整日整日的發呆,一年不到也去了。」
憋悶的感覺堵在心口,悶的慌,她好久才怔怔的說:「你不該打死那個丫鬟,而是該提審她,讓她說出是誰指使的……」
「是啊,可我過了氣頭,才想起這茬,我倒是幫背後的黑手做了善後。不過,靜宸那廝還活著,我什麼招都用了,他就是不肯吐露實情。」他陰冷的笑道:「不說也沒關係,就把他們那邊的所有人都當做敵人好了。還有那個老太婆,明知道實情也不肯跟我說實話!」
暇玉忽然心裡隱隱作痛:「錦麟……」他的大哥,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弟弟或者妹妹都沒留下陪他,難怪他那麼想要孩子。
他閉著眼睛說:「所以,我絕對不會像我爹娘那樣,明明不該湊在一起,偏偏擰巴著過日子。我不喜歡的女人,別想硬塞給我!」
暇玉往伏在他心口,喃喃的說:「因為這些恩怨……你才不走考進士,走仕途那條路的嗎?」
「就算我一路過關斬將,和我爹當年一樣中了一甲的名次,等熬到能懲罰東府的時候,我就怕那邊的人都年歲大,死絕了!」
暇玉是第一次得知其中的恩恩怨怨,只覺得異常難過,提不起精神說什麼,沉默了許久,才道:「如果真是他們設計陷害了你爹,確實該被懲罰。」
☆、第三十九章
自那日他跟她說了過去的恩恩怨怨,暇玉本以為他終於逮到機會要致三少爺於死地,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三少爺穆靜宸挨了頓板子後,憑他那副身子骨竟然熬過來了,一個月後,到了冬至節前夕就能下地走路了。
按照穆錦麟的本性,這般深仇大恨的人落到他手裡,不打斷腿送回來,簡直是不可思議。好奇之下,這日,她找了個機會隨口問他:「東府的三少爺好像恢復的不錯,聽說已能下地走路了。伯父還派人過來要請你過去,要好好謝你呢。」
錦麟卻冷笑:「鬧事的舉子中有大學士的兒子,老頭子虛晃一槍要致仕,結果使得他的門生不停的上摺子為舉子的行為做辯解。皇上逼不得已,暗中下令要寬待這些人。真給他們打殘了,又要起風浪,眼瞧到了冬至,誰也不想給大朝儀添堵。」
原來不是不想,而是暫時做不到。
暇玉對他多少有點了解了,知道凡是他心中有譜的事,不能催,否則自己就得遭殃。但自己父親還關在大牢里沒放出來,眼瞧到冬至了,再不放出來的話,難道要自己父親在牢里吃年夜飯麼。於是問完靜宸的事,她想了想,終於忍不住問他:「……我爹的事,最近有消息麼?」
錦麟聽罷,做恍然大悟狀:「最近太忙,竟將這方面的消息忘記告訴你了,你也是,為什麼不問問我。」
暇玉心說,鬧了半天還是自己的錯了,行,就算他說的對吧。便擠出笑容:「有好消息麼?」
「算是吧。據說府尹重新派人勘察現場,的確發現了可疑之處,後院的院牆上根兒下發現了有人翻牆而入的痕跡,而且你爹給那女人的銀子也丟了。所以府尹重新考慮是不是有歹人圖財害命。」
暇玉愕然:「那怎麼以前沒發現?銀子不見了,很容易想到圖財害命吧。」
「這件事該問你爹,他進去那麼久,還一問三不知,自己又不能提拱什麼可辯解的說辭。還是後來有人提醒他,家裡的錢財放到哪裡,他才說藏在床下,結果去找,發現已被席捲一空。」錦麟譏笑道:「據說有上百兩,想不到一個薪俸幾十兩的小御醫這麼有錢,給外宅留的現銀就這麼多。」
暇玉嘆道:「肯定是他把這麼多年出診受人打賞的銀兩都藏起來了,沒拿回家去。」
錦麟繼續說案情:「順著這條線去查,正好有個以前總給那外宅送柴火的砍柴人,案發之後不見了。那個鞋印,倒和他家翻出來鞋子有幾分相似。現在正派人通緝他,若是找的到,你爹的嫌疑自然洗清了,如果抓不到。過兩日也該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