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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暇玉好不易逮到他在家,此時不獻殷勤更待何時,趕緊給他揉肩捶腿:「還在忙武芝政的案子嗎?」錦麟嗯了聲,暇玉心裡失落,到底沒幫著自家忙活,就在這時聽他說:「順便幫你家的事跑了幾趟,有解決的法子了。」
她激動之餘差點撲到身上:「有法子了?」
「哼!是呀!」他沒好氣的說:「別當我願意幫你爹,只是恰好碰到了能幫忙的人!」
暇玉笑著拍著他心口給他順氣:「快說說解決的法子。」
「雖然有法子,但你家未必肯做。」錦麟掉轉身子,把臉朝里側臥,暇玉趕緊除了自己的鞋子,上了床到裡面繼續追問他:「我們家什麼都肯做的,只要能把我爹救出來。」
他一咂嘴:「我不是說能把人從順天府大牢里撈出來的是皇上麼,其實還有一個人,你覺得是誰?」
暇玉笑眯眯的奉承:「你。」
他哼笑:「還真不是,是司禮監的鄒公公。」
暇玉對這個朝代有點了解,太監不僅是伺候人的奴才更是皇帝的助手,和皇帝一起對付難纏的大臣們,權力大的誇張,個別有作為的,內閣首輔見了他都要點頭哈腰。而現在這位鄒公公,正是這麼個人物。
「那鄒公公可說了要多少兩銀子?」
「他開口要銀子,你們家幾輩子都出不起。」錦麟拽過被子給自己和妻子蓋上:「他不要銀子,他要人。」
「人?」
「嗯,記得上次那個天荷麼,原本是召進宮裡給紅鉛丸提供引子的小女孩,後來年歲大了,放出宮了,被他收在宮外的宅子裡教習琴棋書畫……」不等他說完,就見暇玉臉色一變:「難道他想要我姐姐?可她年歲怕是不合適吧。」
錦麟恨道:「你能不能別打岔?聽我把話說完。民間長相端莊的小姑娘有的是,用不著你姐那個病秧子,鄒公公想要的是個懂醫術能幫他做丹藥的小醫官,加上他年歲大了,身前身後最好有懂醫的人寸步不離的伺候著。」
暇玉愕然,撫住嘴唇:「身前身後,那個人不得是個閹人麼。」
「沒錯,他想要個懂醫術的貼身小內侍。」錦麟道:「你們吳家兒孫都懂醫術,看看誰能為你爹獻身。反正內閣里的幾個泥塑閣佬們都怕鄒公公,順天府尹更不在話下了。」
她渾身冰冷:「鄒公公這麼跟你說的?」
「他不要金銀珠寶銀兩,偏偏要這個,我是幫不忙了,我的話帶到,你們家自己看著辦吧。」
「這……這……」她斬釘截鐵的說:「絕對不行,我哥怎麼能進宮做太監?他明年就要成親了!」
錦麟假惺惺的安慰道:「你別操心了,帶話回去,叫你們家自己商議,你哥若是願意受那一刀救你父親,還能憑你說幾句話就不做了?你要理解孝子賢孫的心。」
暇玉一個勁的搖頭:「不行,不行。」忽然靈光一現:「……慢著,我爹不止我哥一個兒子。」
錦麟不耐煩的說:「好了,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說這事了,吳家要是捨得出兒子換得老子,就去換,不願意的話,我是沒招了,也別再來煩我。」
暇玉心說,他嘴上說不幫不幫,但到底去四處活動找門路,這幾天不在,肯定是去奔波了,著實有幾分感動:「錦麟,謝謝你……你真好。」
他睜開眼,哼道:「切,知道我好了?」
暇玉重重點頭:「嗯。」
他一挑眉,張開懷抱:「那過來,給我抱一下。」
暇玉毫不猶豫的撲進去,伏在他胸口不無感激的說:「我就知道你不能撇下我們不管。」他摟著妻子,心裡得意的笑開,果然先把她晾一邊,再回來雪中送炭就對了,瞧瞧,這不是乖乖的把自己當恩人了麼。
暇玉,吳家還是姓鄒的閹人,全部被他捏在手裡擺弄。
她道:「一會我就寫信給大哥,把這件事告訴他,剩下的事就像你說的,交給我祖父拿主意就行了。」
他將她鬢角的一律髮絲繞在指尖把玩:「你覺得他們會拿什麼主意?」
「一定會勸孟翔,讓他捨身去救我爹。」她說:「我大哥最得祖父疼愛,動誰也不會動他,只有孟翔最合適,偏他還被我爹安排在醫館學過醫術,唉……」解決的辦法擺出來了,就看孟翔和父親還有吳家上下的取捨了。
錦麟想起李苒回稟他的話來,丹珍知道李苒是穆錦麟派來的,開始以為他是代同知大人來認親的,咬定孟翔是穆老爺的孩子,在李苒表明來意後,又怕的改口說原本那孩子掉了,現在這孟翔是吳家的血脈。
錦麟把妻子圈在懷裡,心裡想虧得那孟翔究竟是誰的孩子鬧不清,如若肯定是自己老爹留在外面的孽種,就不止這待遇了。
愛是誰的,是誰的吧,一筆糊塗帳,早知道理不清。
反正不管是誰的,只要讓他沒法延續子嗣就行了。
☆、第三十四章
暇玉給哥哥寫信遞去消息,不多久接到回信,她經過深思熟慮才回了一封,之後坐等澄玉的決定,過了幾天,吳澄玉果然帶著孟翔登門造訪。錦麟恰好那日不在家,於是暇玉親自接待了二人。
「孟翔,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一聲大哥,如果不願意就算了。」澄玉垂著眼眸,聲音雖低,卻字字清晰:「我今天叫你來,是要你和我避開咱們吳家人,單獨做一個選擇。當然願不願意,都在你自己。你如果不願意,我們也不會強迫你。」
孟翔已感覺到這氣氛凝重,即使沒有長輩在場。他儘量輕鬆的說:「大哥願意認我這個弟弟,我當然求之不得。」說著就要下跪作揖,澄玉扶住他:「先別急,聽我把話說完。」將他讓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澄玉繼續說:「長話短說,爹還關在獄中,可惜這個做長子的讀書不行,沒有謀得一官半職,到了關鍵時刻只能任由老父飽受牢獄之苦……」
孟翔聽了,亦嘆息:「爹明明是冤枉的,奈何那狗官卻認準了是爹乾的。」
澄玉嗯了聲,平靜的說:「好在事情出現了轉機,鄒公公肯幫吳家將父親放出來,不過他想要個小內侍隨身伺候著,最好會醫術,所以你我之間,為了救父親,必須有一個人進宮做宦官。」
孟翔聽罷,當即呆了。
澄玉此時開口:「我沒告訴其他人,就是不打算強迫你。現在知道此事的,只有你我,暇玉和穆大人……所以今天登門造訪這裡,是想讓穆夫人給我們做個見證人。」放在膝蓋上的手抓緊袍子:「如果孟翔你願意,咱們可以抓鬮,決定誰去誰留。」
「什麼?」暇玉第一個不願意了:「抓鬮?」
「嗯。」澄玉苦笑:「這樣最公平。」
暇玉大聲反駁「大哥,你別做傻事,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就算爹被放出來了,娘怎麼辦?她還能活嗎?祖父還能活嗎?都得賠進去!」
孟翔這時站起來,警惕的向外面看,就怕突然有人衝進來將他捆了去做閹人。澄玉見了,便安慰道:「我說過了,一切憑你自願,你若是不願意,可以現在就走。」
暇玉急了:「哥,你進宮了,吳家以後靠誰?」
澄玉不緊不慢的指了下孟翔:「歸剩下的那個。」
孟翔如夢方醒,對啊,雖有風險,但剩下的那個,就是爹的獨子,就算是私生子,到了那個時候,吳家也得乖乖接受。他吞咽了下口水,又驚又喜的看向澄玉。
澄玉眼底仍舊波瀾不驚,他道:「想好了,咱們就抓鬮,這種事拖不得,抓到『去』字的人,明晚上就收拾包袱去找鄒公公,抓到『留』的人,就是以後的吳大少爺。」
「不行!」暇玉粗喘了幾口氣:「你們兩個說了不算,我現在就派人去告訴祖父,讓他老人家定奪,這個家什麼時候輪到你們自己說了算了?」說著就往門口去,這時澄玉快一步攔住她:「你別去,你只需做個見證人就行了。」
暇玉不依,使勁掙扎:「這麼大的事,不能叫你們隨便做主!私生子什麼時候能和你平起平坐論輸贏了?」
聽她叫自己私生子,孟翔臉上一白,心中湧起一股無名火。。萬一自己賭贏了呢,如果贏了,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登堂入室了,這或許是自己命運的轉機。
「好,咱們抓鬮!」
「好!暇玉你去寫。」澄玉吩咐:「洗完了給孟翔過目,如果沒差,找個小箱子來,把紙條丟進去,我們來抓。」
暇玉百般的不情願,奈何大哥的命令違抗不得,只得寫了兩個紙條,然後給孟翔過目,得到他的確認,命人找了個小木匣子來把紙條放進去,然後讓小廝使勁晃蕩那匣子,把兩個紙條充分的分離。
暇玉打開匣子:「你們是當真的?」
「孟翔,你先來。」
孟翔將手伸進箱子半截問那澄玉:「如果大夫人不同意這結果呢?」
澄玉極為淡定的說:「你我守口如瓶,等木已成舟,任其他人不不同意也得同意。」但孟翔離的近,見他額發處細細密密都是汗珠,知道他也緊張,越發有勝券了,心下一橫,摸出一張紙來,死死攥在手心裡不放,雙腿發軟,看也不敢看。
而澄玉亦取出另外一張紙,還未等看,就見妹妹忽然衝上來,奪過那紙條扯了個細碎:「我又想了想,我還是不能同意你們這麼做!這玩意……不作數……不……」竟眼前一黑,昏了過去。澄玉趕緊扶住妹妹,將她抱起:「暇玉----暇玉----」然後詢問浮香:「你們府邸的上房在哪?」心急火燎的扶著妹妹出了門。
留在屋子原地的孟翔……他雙手不住的顫抖,半晌才恢復知覺,慢慢的打開手心,那揉成一團的紙張里分明黑漆漆的寫著一個『去』字。
他雙膝一軟,跪到在地,汗如雨下的喃道:「……不行,不行……我不干……這不算數,一定有蹊蹺……有蹊蹺……」須臾伏在地上,捶著地面哭道:「難道就別的辦法了嗎?非要我填進去?他殺了娘,憑什麼我要做宦官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