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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20:05:32 作者: 素衣渡江
「證據,證據呢?不能因為就他在場,就把人抓了吧。」
「你聽我說,那女人手裡抓著一條汗巾子,正是爹的。而且發現屍體的是一個醫館的學徒,爹當時根本不在那兒。那汗巾子只可能是發現屍體之前就在那兒的。」澄玉道:「所以,這次咱們家遇到大麻煩了。娘整日以淚洗面,叫我把爹救出來,可我哪有那能耐,使銀子進了牢里和爹見了一面,他只說他是冤枉的,剩下的什麼都說不出來,照這樣下去,凶多吉少。」
暇玉跌坐在椅子上:「怎,怎麼會這樣?」
澄玉為難的說:「其實我也不想來,但是……」
正說話間,浮香在門外道:「老爺您回來了,夫人和吳少爺在裡面說話。」暇玉聽了一怔,就見穆錦麟穿著大紅的飛魚服推門進來了,見了澄玉,冷笑道:「果然來了,我還當你們家不準備求我了。」大刺刺往正上方椅子上一坐,翹起腿笑道:「我沒錯說吧。」
暇玉問:「我爹的事情你知道?那為什麼不告訴我?」
錦麟哼笑:「關在順天府大牢,又不是關在詔獄,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再者說了,你爹老不休,在外面養女人出了麻煩,我怕告訴你惹你傷心。還是你哥哥告訴你更合適。」
這時澄玉撲通一聲跪下,求道:「穆大人,請您求求我爹吧。」暇玉忙去扶大哥:「你快起來,咱們都是親戚,錦麟如果能幫上忙,自然會幫忙,是不是?」
錦麟則一哼:「不是。」
她驚詫:「啊?」
「我嫌丟人。」他說:「瞞著妻兒在外面豢養妾室不說,還有一個jian生子,這會又殺了外室惹了官司,有這樣德高望重的岳父大人,我可沒臉去疏通關係。理解你們救父心切,但我愛莫能助。有沒有罪,罪孽幾何,自有府尹大人秉公審理。」
吳敬仁那廝竟敢窩藏丹珍那賤人十數年,不給他教訓豈不是便宜了他,先在牢里住幾天再說吧。
☆、第三十三章
澄玉如果不是當真走投無路,斷不會來求穆錦麟,反正跪下懇求了,不管他怎麼為難自己,都要堅持下去:「穆大人,我父親的確私德有污,但他畢竟是暇玉和我的父親,倘若他有三長兩短,您難道忍心看暇玉傷心落淚嗎?」
誰知穆錦麟聽了,只冷冷笑道:「難道為了自己的妻子不傷心,就要放過一個該服罪的人?再說那順天府尹最能擺官威,想必吳少爺領教過了,越去求他越是端著架子,我就怕不去求還好,去了,反倒把你父親給葬進去。」
澄玉恍然道:「那該怎麼辦?」
「我不是說過了麼,順天府的事,我插不上手,只能等府尹大人明察。」
一句話說的澄玉沒了念想,頹然睜著雙眼。這時暇玉扶了哥哥在桌子另一側坐下,勸道:「哥,你先別急,回去再等等消息吧。你該好好休息了,別爹沒救出來,你再病倒了。」
穆錦麟接話:「先回去吧,要是問斬也得明年秋後呢,時間還寬裕。」
暇玉瞪他,不幫忙就算了,還說這麼喪氣的話,錦麟發現了妻子的眼神,也毫不含糊的瞪回去,暇玉不是他的對手,趕緊移開目光,只繼續勸哥哥:「發案沒幾天,或許有重要的物證還沒發現,再等等罷。」
「就是,又沒說明天就斬。」錦麟道:「先關個把月,提審幾次再說,等真判了死罪,再哭不遲。」
「……」暇玉深感不能再在讓大哥在錦麟面前待下去了,要不然,指不定他還要說出什麼話來,便道:「哥,我送你出府,你先回去,咱們從長計議,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
澄玉這幾日奔波勞累耗光了精氣神,這會唇無血色,有氣無力的站起來:「那我……先回吧。再待幾日,看看能否有轉機。」
暇玉對錦麟道:「我去送送我哥……」
他頷首允了她送人:「吳少爺慢走,我就不遠送了。」
澄玉漠然躬身拜別:「穆大人留步。」然後和妹妹出了門。
一出門,澄玉立即用手背擋住刺眼的陽光,睜了睜酸澀的眼睛:「該如何是好……上次你救了我,是因為我被關在詔獄,這一次,或許穆同知真的愛莫能助。」
澄玉對穆錦麟不了解,當他說的是真話,但暇玉經過和他幾個月的相處,深知此人說話真真假假,不能全信,順天府尹愛擺官威,他也不差:「我回去好好跟他說說,看能不能勸動他吧。」
澄玉已然死心:「能勸動他最好,若是不能的話,千萬別哭鬧,惹了他不高興再為難你。」想起上次在吳家,妹妹挨了他的打罵,心裡說不出的難過,更難過的是,他居然還要為了父親再來求這種人。
「嗯,我自有分寸。一有消息我就派人告訴你。你回家好好休息,安慰娘和其他人。」
澄玉微微頷首,整日勞累,走路時整個人發飄,好不易到了府門口,暇玉不放心臨時派了個人跟著哥哥,叮囑務必把人安全的送回吳家去。
返回客廳,錦麟還在那裡悠然自得的品茶,暇玉理解,反正要死的不是他爹,和他沒甚關係。她剛要開口,他卻一抬手阻止她說話:「要是求我救人,免開尊口。」
「……」暇玉動嘴了嘴巴,生生把話咽了口去,微咬嘴唇,扭身就要走。錦麟把茶盞拍到桌上:「你要去哪兒?」
「你不許我說求人的話,可我在你面前又憋的難受,只好不見你,省得壓抑難捱。*.
錦麟眉梢挑了挑:「你不說你那點破事,你就和我沒聊的?」
「凡事都有輕重緩急,此時心裡裝的都是我爹的事情,沒心情說別的。」暇玉道:「自己的父親身陷囹圄怎麼可能有心情想別的。」
「哈?」他起身到她面前,捏住她下巴:「就是說你爹入土為安之前,你就準備給我端著冷臉過日子了?」
她掙開他:「我不是這個意思。再說你能別一直暗示我爹會死?人心都是肉長的,你這麼說,我心裡不好受。」
「你爹可是去和外室與那jian生子其樂融融的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候出的事,你倒是一點不在乎,還想把他弄出來。」
「……如果他在大監關著,一家人都沒法消停,我娘自不必說了,上下一家子人都要被此事所累,吃不好睡不著,上次我哥被關在詔獄,從知道信兒開始我就沒睡過囫圇覺。這次的情況,只會更差,我不心疼我爹,我心疼我娘和其他人。」說著,自覺氣氛醞釀到了,握住他的手,帶著懇求的凝視他:「錦麟,你好歹認識上面的人,能不能忙我哥指條明路,銀子不是問題,哪怕砸鍋賣鐵,只要能把我爹救出來。」
「明路?」
她直說:「這件事除了順天府尹外,找哪位大人能幫得上忙?」
「嗯……」他裝模作樣的想了想,一指上面:「皇上。」
旁敲側擊的招數看來不管用了,暇玉只得繼續想法子,見眼看到了晌午,就說:「你難得中午在家,我去吩咐做些你愛吃的菜,咱們……」
「我還得出去,我是回來拿東西的,沒想到聽說你哥在府上就過來看看,我這就走。」說著,當真要走。暇玉眼看不好,這人走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再回來了,忙追上他:「你晚上回來嗎?」
「不一定。」他道:「不用等我,如果我回來了,去別的院子住,你不說上次因為你哥的事情,你吃不好睡不下嗎,想必從今夜開始你睡不踏實,我就不擾你了。」說完,回頭眼神平靜的看著她又說:「我要去書房拿藏起來的文書,你別跟來,我拿完了直接走。」
「……」暇玉知他是故意的,恨的心癢,可惜干著急卻沒辦法,只能輕聲慢語的溫柔的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蹙眉深思:「最近天津衛那邊出了事,或許上面會派我過去看看,十天八天未必能回來。」
不想見他的時候,整天在眼前晃,想在他在家,則故意不見自己,暇玉心口憋悶,不禁咳了幾聲。錦麟見了,趕緊給她拍背:「你整日待在屋裡,身子越待越弱了。」
她是不想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但溫和的攻勢對他顯然沒有施展餘地,便暗暗咬住嘴唇內的嫩肉,借著疼勁兒三分真七分假的哽咽道:「……你至於麼,為了躲我,還躲到天津衛去了,我不說我爹的事總行了罷。」
錦麟見她落淚,正欲安慰,但轉念一想,此時若是答應了她,豈不是以後都被她拿捏住了,於是道:「你跟我哭也沒用,順天府大監不是詔獄,我說放人就放人。最近外面嚷著裁撤廠衛,我此時幫你父親脫罪,叫人拿住把柄有了口實攻擊錦衣衛,把我也栽進去怎麼辦?你為爹你著想,也得為你丈夫我著想!行了,收了眼淚吧,我這就走,你要願意哭只管哭。」說罷,拂袖而去。
待他人走了,暇玉跌坐在椅子上,只覺得天旋地轉,好一會心裡才平復。穆錦麟似乎打定主意不幫忙了,油鹽不進鋼板一塊,她沒任何辦法。難道就眼睜睜看著父親上斷頭台?她心亂如麻,但此時除了等待穆錦麟回來再求他外,毫無辦法。
穆錦麟這一走就是四天不著家,若是以往她巴不得他不在家,他不在的時候,她吃的可口睡的安穩,讀書寫字樂的悠閒。但此時,她心裡裝著事,夜不能食不知味,比出嫁那會還難受。
就像她跟穆錦麟說的,她雖然也擔心父親,但更多的是心疼其他人,此事一天不解決,吳家上下就不得安寧。她這人沒什麼追求,只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十六歲之後不知走了什麼背運,壞事接踵而至,每個月不雞飛狗跳出點事,就沒法過似的。
閻姨娘的病拖拖拉拉有小半個月了,仍不見好,暇玉作為後院的女主人上門探望她,寒暄了幾句,叮囑她好好休息,小坐了一會就回了。剛一進門,就見多日離家的穆錦麟一動不動的趴在床上。
暇玉忙走上前,給他脫靴子:「你回來了,要是累了,脫了靴子好好休息。」
他摟著枕頭,把臉朝向她,低聲說:「不用,我……」
暇玉一驚:「你難不成還要走?」
他一骨碌坐起來,道:「我是說不用你來,我自己脫!等人把話說完行不行?!」暇玉賠笑:「我是害怕了,你天天不著家,怕你剛回來還要走。」說著俯身給他脫靴,他嘴上說自己來,但暇玉伺候他,他享受的心安理得,往床上一躺:「這幾天可累死我了。」